最痛苦的是什么,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她为了她爱的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见你最后一面。
她身为女帝,上有老父,下有幼子,臣子野心勃勃,百姓正待盛世,而她,为了一个人,情愿不要命。
要说任性,她尧姜陛下也是天下无双。
段太师被没收了令牌,与同样被没收玉令的谢御史,跪在甘泉宫寝殿外,重重帷幕隔着,看不见那个是生是死的人。
他终于开口,震出胸腔里积蓄的热泪,“她……怎么样了……”
谢喻说:“或许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活……处心积虑要她堕胎,不过是怕她生子丧命……她或许早就知道,所以她不想活了……”
段辜存只能惨笑,“她这个疯子……”
谢喻垂下渍满泪的衣袖,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眼里一片空洞,一颗心几乎不跳,评说依旧公允。
“不是疯子,配不上她,她到头来,只喜欢那个疯子……”
太子终于出来,手持明黄遗诏,一切不言而喻。
跪着的两人大拜新君,正好不用跪下再起来——他们只有跪着,才能撑起近乎瘫软的身子。
谢御史边哭边笑,不言不语,段太师却仍不甘,咬了咬牙,一口腥甜在唇齿打转,他强压许久,还是喷薄而出,连带着怨怼之语。
“她……没有只字片语?”
慕容樘嗤笑,却笑出泪来,他想说我阿娘被烧得面目全非,早已咽气,怎会留给你告别的话?
他本着万分之一的怜悯,还是道:“陛下留有口谕,死生不复相见。”
段辜存张开了嘴,任由第二口血喷满衣襟,形容惨淡狼狈,一切黯淡无光。
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她这八个字沉沉压在他心头,一刻也不曾散去。
段辜存浑身战栗,气息已经不能流转,几乎是没有知觉地问了句,“你当真如此恨我,恨到生死不容……”
新君早已离去,他却进不得寝殿,听她亲口回答。
他终于惶急,不顾一切地怒吼:“那你为什么不报复!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要我生不如死,明枪暗箭将我命拿去!”
他仿佛看见她冲他微笑,“我的死,才是你的生不如死。”
处心积虑,这才是真正的处心积虑。
不图对错输赢,只图与他生死不容。
段辜存一口气泄了,再也没法挺直脊背,一手撑着,几乎趴在地上,他已经无语,流不出一滴泪,灵魂被抽去,成了无痛无痒的空壳。
她疯魔至此,誓要追随爱人而去,他心之痛,已至无可言说。
她至死都守信,许他的权势富贵,一点不少,他仿佛听见她诅咒般的祝祷,“祝太师拥无边富贵,享无边孤单。”
拥无边富贵,享无边孤单。
她对他的心,早已被他丢弃在岁月一角,而最终,他连她的人都留不住。
这原来就是命运不在自己掌握的滋味。
“尧姜,你没做完的,我替你做。”
段辜存这句很轻,但字字千金,每一声都洇着血,从肺腑里透出。
尧姜,你赢了。你用命,终于赢得我完完全全的效忠。
我被你绑在这里,再不愿离你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别掉收藏!
这文节奏比较快,主要是枯燥的部分都略写,主要写人物感情心理。
女主虽然对世道失望,但她临死还不忘约束这两个权臣,也算死得其所。
她知道他们没有错,她也没有错,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利用他们的愧疚,保住她儿子的江山。
更重要的,她要去找一个人,一生一世。
第75章 、欠债偿情
尧姜曾经以为,天下疆域,风雨水土,都归她所有,他便是成了灰,化了骨,那也是她的灰,她的骨。
可她回到黔州,又寻不到他丝毫踪迹——他说过,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她以为他会在那里。
女帝薨逝已有两月,理由是久病不愈,新君于丧期即位,虽不过十岁,少年气度自有威仪,太上皇升任无上皇,依然辅政,权柄不落人手,行事恩威并施,朝堂依旧稳固。
尧姜诈死,唯二人知情——阿樘,陈其。
她亲自入烟石轩不假,为着教谢喻亲眼见证,可尸身却不是她的,她从后门逃出去,换装易容,偷偷离开燕京。
她绕道浙州,去赏了云栖竹径,万千茂竹,叮咚溪泉,清凉幽静,竹林、溪水、小亭,洗心洗肺。她从云栖五云山口,爬上真迹寺,喝几杯西湖龙井,再从九溪下山,看西湖全景。
她澄明了心境,澹宁了欲|念,多给了他一些时日,才回到黔州,正逢付铮去京为女帝守灵回来。
他任职东南军都统,仍安家黔州,如今天下大定,也不必常去东南。
这夜付铮一身孝素,正掌灯阅卷,不妨门被敲响,几分急促,胜似催命。
他隐约瞟见个熟悉人影,想到她刚死了不久,不免胆寒,走近了不敢开门,“谁,请问是谁啊?”
没人答话,他便走向窗口,自顾自道:“早过了第七天了,魂游旧地探望故人,也不应该是今天啊。”
那人便推开了窗,笑意宛如生前,“堂兄。”
付铮也笑,作揖,“请问这位姑娘你找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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