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天成,貌美非凡。
青衫男子乍见天人之姿,如遭雷劈,唇边黠|昵噬|吻的花笺直直掉落,不时以袖拭去三尺垂涎,实力效仿襄王膜拜神女。
名士欲语还休嗔来几眼,兰花指捻在唇角媚笑连连:“郎君好生无礼!”
登徒子毫不客气,摸着下巴近去寻芳。待与美人儿三尺远处,换下色鬼面孔,换上名角气宇。挺胸提气,别腿而立,捋一边广袖行云流水,起一掌开嗓秋波荡漾。
“夙世上未了姻缘,今生则邂逅相逢。”
“兜转佳偶又成仇,此一来是敌是友。”
兰花指以扇遮面痴痴而笑,却不接腔:“公子唱得真好~”
登徒子笑面骤冷:“阁下头起得好。”
花袍名士闻言娇嗔未减,懒懒将纸扇别在腰间。吊了吊嗓,整了整衣,好一通运气归韵,方肯祭出腹内佳音。
“花魁娘子娇攀恩客财权,下棋人怜惜时有时不见。”
“逢场作戏情义好生浓重,曲终人散热血终凉酒盅。”
行腔酣畅流利、跌宕起伏,将方才蒹葭小曲里的韵味儿尽皆熬入,烹煮出脆生生的无奈酸楚,秀眉微蹙,道尽万般思索之中的矛盾踌躇。
登徒子笑得深沉,“阁下深有体会,想来并非下棋人。”
那人便似扫了兴致,潋滟星眸阴沉下去,入鬓长眉也有些低垂。广袖充作水袖,搭在臂弯之间,目光寸寸爱抚桃花纹样,笑得艳丽而又乖张。
待笑尽红尘作弄,方低腔轻吐,乍放又拢,唱喏间加以虚字,收拢戾气沉沉,反添如许坚韧。
“最无端人道妍皮不裹痴骨,又却是盼檀郎将患难同渡。”
自比伊人的名士顾影自怜,一时教凝神听戏的郎君摸不着头脑。
檀郎、美人、患难、棋子。
电光火石,福至心灵。
有人总算想得起遗落在虎口的蔷薇,几番惊疑不定,终是放不下心,立时一揖到底:“多谢金玉良言。”
两双眉目张扬相接,默然互道山高水远。
一是登徒子,一是唱戏人,登徒子听信劝诫,只因唱戏的唱得太真,即便这是个圈套,他也不能不管。
檀郎步履匆匆赶回厢房,却仍是晚来一步。
花魁牡丹衣衫不整、惊魂未定,攀附着身后白玉屏风不住颤抖,拭泪帕子不自觉塞入檀口,眸中惊惧纯然,似有微妙憾意。榻上恩客胸腹身中数刀,倒在满地血泊里,这是她的仇人,可惜不是她亲手了结。
人声嘈杂中有人冷笑乜斜,自知成了瓮中之鳖。唱戏的名士掐准时机,引人来此,而一切无可挽回,总不是只想让人看一场好戏。
京兆府的公差片刻便至,立时将燕回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京兆尹谭澳亲来办案,按押逃窜恩客、封锁前楼后阁,其声势浩荡,直将见惯风浪的老鸨吓得够呛。
“官老爷啊!这…这这…这是个什么说法呀!”
京兆尹一一巡视正厅里羁押的红男绿女,非但不为声色所迷,反倒愈加义正辞严:“工部尚书晏怀几死于此地,尔等皆有嫌疑,待仵作验明尸身,再作计较。”
花魁牡丹身为疑凶,正期期艾艾地交代那位不知去向的代笔。在场诸位纷纷出言献计,力求撇清干系。为求自保的恩客聒噪起来,声声盖过女子尖刻喊冤,陈词急切倒也有几分在理,三言两语就将嫌疑推得一干二净。
京兆尹不胜其扰,恰逢师爷一阵耳语,遂亲去楼后雅阁拜会旧识。
一一拜访、自称叨扰,奴颜婢膝的恭谦姿态止于门前,心怀不忿的小人嘴脸活灵活现。师爷急忙拍几句能屈能伸的马屁,顺道为主子抚平官袍上的褶子。
谭澳听了最后一人来路,一脚就将擦灰的师爷踹翻在地。
“付铮竖子,何须惧之!”
“付参将与黎氏渊源颇深,如今官职不高,日后定能在西北军中大有作为。”
“黎显有意尚主,黎付联姻实为黄粱!”
“尚主不尚主,不在黎同知,而在黎都统。”
京兆尹将信将疑,遂复了八分趾高气扬,仍留二分可进可退,前去会会这位大有前途的参将。
雅间酒香四溢,满地纱衣淫|靡。付参将左拥右抱不算,怀中还搂了个妇人装扮的小娘子。小娘子醉若芙蓉,眼神迷醉之处,倒似逡巡在袒|胸|露|乳的姐妹身上。
付参将见了一本正经的京兆尹,通红面目乍显清醒,迭声唤几位绝色招待一二。京兆尹推也不是,接也不是,脸色便又黑了几分。
师爷眼疾手快,一声厉喝肃清莺燕,亦将楼中血案悉数道来。
美人儿纷纷回归原位寻求庇护,付参将志满意得一逞英雄:“谭大人呐,付某此处唯…唯唯…唯有鸳鸯…何…何…何来疑凶?”
“难不成是谭大人你妒忌付某…呵…没成想谭大人你…你…你也是个沽沽…沽名钓誉…好色之徒哇!”
言罢与美人笑作一团,拍案跺脚,愉悦到喘不过气来,污言秽语横冲直撞,官爷不能人道云云之戏言张口就是。
谭澳被这竖子戏弄至此,气得片刻不愿多待,狠狠瞪了师爷一眼,便拂袖而去。师爷紧跟其后,道付参将有恃无恐云云,京兆尹略平怒气,深觉有理。
燕回楼白日触了霉头,夜间照样兴隆。
美人投怀送抱,付铮盛情难却,来往数回也没能将婉拒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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