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_九纵【完结+番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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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满眼畏缩,不时躲避霸霸审视的眼光,于充斥着龙涎香的空气中,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唯唯诺诺之姿就含上些许若有所思。

  竟不知此处死了多少对反目父子,历代君王起卧酣眠之时,难道不会觉着隔应?

  “藏之啊,朕前些时日杀了一个美人,你可知为何?”

  我早知宫中的棋子暴露,完美维持着恭敬样貌,音色当中只藏了丝缕戏谑:“想必是那美人的性子不好,比不得先皇后才貌双全。”

  孝昭仁皇后向来是个提不得的人物,这回陛下却没顾得上恼火,眸中虚伪的慈爱却化为分明的威慑,“她给朕下的是解毒之药,但朕还是杀了她,你说这是为何?”

  “自然是因为她背后之人,也想父皇有个什么不测,只是想这不测来得慢些。”我摸摸鼻子,不慌不忙——我的确没什么好心虚的,毒是晋王下的,也有利于我的计划,不过我刚刚回京,总比晋王慢了一步,老头子不能死太快,咽气得配合着我来。

  我仍垂目不见神情,宽袖遮去手中薄汗,一身衮服列松如翠,过于明艳的容貌却撑不起半分威严,仿佛还是那个最无作为最受鄙薄最逆来顺受的庶皇子。

  “慕容藏之!”陛下没料到我承认得如此爽快,一时怒急攻心,狠狠握拳重击衾被,只恨手边没有可扔的东西,却愈发喘不上气来,胸口阵阵坠疼,慌忙去抚,反倒愈加心凉悔恨。

  他只得一嫡子,其余庶子多少存些钻营心思,唯有这逆子,向来都是一副逍遥山水的遁世姿态,从不结党营私,只知亲附太子以求自保,殊不知竟早作了渔翁得利的打算。

  “父皇息怒”,我优哉游哉,“父皇与其迁怒藏之,不是更想知道这下毒之人,是您的哪位好儿子吗?”

  陛下打量着我,这个容貌与孝昭仁皇后极为相似的儿子,失神良久。我知道他在骂我,骂我长得妖艳,心肠更恶毒,和他的明月光皇后一点都不像。

  我一面维持着恭敬到做作的姿态,一面着实不敢抬眼,我真的很怕我霸霸,我一个庶皇子,根本没啥底气。当然我不会告诉他,除了心畏天威,我其实是很看不起他的——他装作追忆先皇后的样子,后宫美人却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从没断过。

  霸霸久久不语,我余光微扫,瞥见他惋叹连连,心中不由一叹。多年来我只问风月,失意颓唐,陛下不是没有疑心,之所以网开一面,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真爱罢了。

  “父皇,藏之便是说了,也不过徒惹父皇疑心,不若父皇亲自查探,来得安心。”

  我竭力cos先皇后,音凉眼凉透心凉,心知陛下受虐体质,就好这口清高样。

  他心里一定在骂我:当真是她的好儿子!

  陛下浑身都散发悲凉。他此生唯得七子,太子是个守成之主,晋王性子太急,戾气太重,其余五子之中,结党营私的不少,真正御人有术的,怕是只有这个最小的儿子。那美人纵是严刑拷打,至死未吐露一字,更不必说她蛰伏宫中数载,而自己毫无察觉。至于为何肯定是他,或许不过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但谁都能坐这个位子,却唯独他是万万不成的。

  我见陛下脸色变了又变,大约猜到他纠结所在,立马扑通一声,跪下求饶。我低眉顺眼卑微到了尘埃里,就快吓哭了,“父皇若对先皇后还有半分顾念,便饶了儿臣这回,左右儿臣日后,还能帮得上太子。”

  我貌似恭敬有礼,实是小人得意。我心里想,这世上并没有一跪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又哭又跪——掉节操如我,早就习惯了,实在不行,还有先皇后帮咱呐,我恰到好处那么硬气一回,陛下就忙着想真爱了,哪有工夫理会我。

  “你如今有恃无恐,是料定了承御会信你不信朕?”

  “看来父皇很是清楚太子的为人,想必更清楚,太子一人是断断斗不过慕容恤的。”

  “你以为朕会驱虎引狼!”

  陛下怒极反笑,我摇头,眉挑轻狂,再也懒得枉作恭敬,终是抬眼深深望去,眸中血丝密布,欲念清明,多年隐忍化作噬人愤恨,我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父皇心知肚明,儿臣因何成狼!”

  头一回,我毫不避讳狼子野心,我的霸霸或许激赏,却绝不可能成全。

  我幼时曾送鲜花插瓶讨好于他,被他生生砸在我额头上,他说我男生女相,又好女子事物,阴阳不分,羞当藏之。他立赐藏之为我表字。我隐忍不发,欣然受之,藉由诗经“中心藏之,何日忘之”的情意流连花丛,还能自诩长情。几年游山玩水吟风弄月下来,我弄得自己声名狼藉,显然是自暴自弃,他如今才明白,这不过是我吸纳党羽的遮掩手段罢了。

  我的这份心志,终于逼得他正视。

  我不知道,他到底还是有几分欣赏我的。

  他身为帝王,有他的考量:太子本性聪慧,虽有些心慈手软,好在有重臣辅佐,一来江山稳固,二来也不致残害手足;晋王杀伐果决,是个将才,可惜野心露得太早,且于帝王心术之上止于结党营私这等浅薄;唯有此子,聪慧不输太子,亦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孤勇,更重要的是,善用人心。

  帝王之术,不在用人,而在谋心。

  人心难测,威逼利诱都不能使人真心臣服,唯有知其心志,解其执念,方能操纵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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