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掌史掐指一算,有些疑虑,她是有意,还是无心。舍命相救,以身相替,继而,深入虎穴,简直一气呵成。
今日之事自己都始料未及,她又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付小姐并非神仙,今日刺杀的确不知,只是早有准备而已。
锦衣卫有心捉活口,包围了月老祠。不料贼子有备而来,杀尽祠内暗探,教唆乱民于祠前制造混乱,竟能由祠后小道来去自如。
倒给了付小姐深入虎穴的机会。
阵前杀敌,是为了拖延时间,却不能拖得太久。时机恰当,方能李代桃僵,李代桃僵,方能挟恩以报。今日这一袭男装,正是为了换装方便。
话说回来,方才恶战,流的血虽不是自己的,到底有些伤筋动骨。
忙着松筋骨的文掌史忽觉一道眼神如芒在背,黎同知被捆成个粽子,怨气冲天,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无力反抗。
呃,俗称羡慕嫉妒恨。
同为阶下囚,凭什么文掌史能随意走动,虽说范围仅限于这间草房中。
文掌史临窗远眺,风姿绰约,实力证明了一个道理——刑不上大夫。
“掌史当真要投靠贼人?”
“黎同知,须知人生苦短。”
黎显就觉着,那沙哑的音色,相当古怪。
正待再听清楚,只听嘎吱一声,宽袍广袖的老者仙风道骨,推门而入。
门洞大开,颇有礼贤下士之风。
“听闻掌史诚心悔过。”
“有什么可悔的?成王败寇罢了。”
老者盯着那双璀璨凤眸,看到意料之中的桀骜。靠在梁柱上的戏子作派,天真不失狡诈,想来混迹梨园非假。
“文掌史可识得老夫?”
文掌史闻言款摆杨柳细腰,宽袖遮了半面,莲步轻移、矫情十分地转了半圈,眼尾那抹娇俏愈发惑人,直将看戏的黎同知吓得不轻。
眼底探究终浮上来,不损万方仪态。老者不以为忤,敛衽以待。
戏子檀口微张,却欲言又止,兰花指遮掩唇齿,睇了黎同知一眼,清清嗓子答得正直。
“本官不识。”
老者抚掌大笑,心道文达这独子,当真与他一般狡猾,便命人带了黎同知出去。
黎同知脑中猜测未成,挣扎着不肯,自然又被敲晕了。文掌史见状嗤笑婉然,媚|骨天成。
“掌史,何以要对燕回楼赶尽杀绝?”
“陛下授意,复之也无可奈何。”
“那么掌史可知,燕回楼与……”
“家父迟早要作古的。”
很好,够狠。
“掌史难道就不顾及自身了?”
老者于落破草屋内闲庭信步,抬头直视顶上破洞,侧影沧桑,开始谈人生谈理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弃子的下场,也是一样。”
“晁错进言削藩,后被腰斩,胆敢叛乱的诸侯,也很快赶去陪葬。”文掌史字字坚定,不复虚与委蛇。
老者甚少闻得这般可笑言论,不由气得须眉微颤,声色皆厉了三分,“掌史这是要杀身成仁了!”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某人,一见老者滑稽抖动的白须,很快便笑倒在草垛上,斜躺着笼笼袖子,慵懒惬意、玩味十足。
“非也,公势大。”
我屈从于你的权势,而非屈从于你本人。
口气中妥协虽有,嘲讽更浓,老者遭人凌|辱,怒火中烧,杀意顿显。而草垛上窝着之人,早已舒舒服服地会周公去了。
老者终是想起来这么一闹,什么也没问着,竖子诡诈,倒真小瞧他了。
也罢,有的是工夫。
某人闭目推敲方才字句,确认毫无破绽才沉沉睡去。刑部尚书与燕回楼的瓜葛,她也是于八姨婆寿宴当日察觉的,恰好用来应付对方试探。
夫人不过三击掌叫好,就能将文尚书吓得脸色煞白,不由教她想起燕回楼那个广为流传的故事。细查的结果便是,传说中被夫人耳提面命的嫖客,正是她这位姨公。
怪不得三堂会审仍有人有恃无恐。
这阶下囚的日子,定会相当惬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三击掌的小细节,就是刑部尚书行为不端的端倪。
说话时用手遮住嘴巴,是下意识掩盖谎话的表现。
同时呈现柔弱无害的稚子心肠。
文掌史的故事,很有意思。
付小姐杀敌前与全甄诀别的情感,都是真的。
深入虎穴,未必能回得来。
不是么。
第16章 、生死一线
文掌史,奇男子也。
一言一行,都拿腔拿调;书生戏子,皆故弄玄虚。引经据典犹嫌不足,非得唱两句来找补。
一句话,没法儿正常交流。
黎显性子直,倒也不蠢,某人顾左右而言他的心思,自然看得出来,不由忧心他分分钟投敌。
文掌史唱戏唱到腹中空空,也不客气,极为熟稔地开始吩咐点菜。
“醉仙楼的红烧河豚,多放火腿和鲜笋;和悦楼的清炖蟹粉狮子头,肉要瘦,要整只活蟹;澄碧楼的佛跳墙不宜炖得太烂,西湖醋鱼芡汁要厚;还有采芝斋的板栗糕,去桂花……”
“嗷,还有同德居的香炸琵琶虾,去晚了就没了,点个双数,吉利。”
万万没想到,这货这会儿倒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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