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执棋人的错,还是棋子要的太多?
答案无解。
第21章 、所谓痴心绝对
什么叫痴心绝对?
付小姐当得,黎同知么,勉勉强强也当得。
他们在人群中寻到一人,感君回顾,思君朝暮,眼里心里,再无旁人。
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自打认定的一刻,便是逆水行舟,也要破浪而上。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那人生来只属于自己,毫无转圜的余地。
感情、精力、权势、财富甚至性命,都用来灌溉这个执念,直到它开花结果的一天。时日越久,就越放不下,不是爱得有多深,只是心疼投入的资本。
好比差一步就能摘取的天山雪莲,想到这一路攀岩的血泪周折,哪怕前方深渊万丈,也要坚持到底。
放弃多么可惜。
他们最终爱上的,是爱得近乎英雄主义的自己。他们都渴望一份大无畏的爱情,为之单方面努力,只希望得到相同的完美的回应,自此两块玉璜合二为一,成为传世玉璧。
仿佛他们做得越好,对方就会越多地回报,他们容不下残缺的给予,也容不下残缺的得到。
他们拼了命只为配得上理想化的爱情,到头来发现只有自己醉在里面,爱情没了支撑,沦为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又有不同。
付小姐死了一回,到底有些彻悟。前世她打算夺回全甄,此生却只想守着。倒不是她顾忌身份,事实上她罔|顾天理,自然也不在意人|伦,只因她明白前世执念太甚,今生才偃旗息鼓,学会知足常乐。
她渐渐从怨恨中走了出来,有了随遇而安的明达,就算没有同等的爱来回报,她有了一个家,全甄待她如亲女,还强求什么呢?
而黎显没有这样的好运。
他年少时遇上了嘉宁公主,为她放弃了优渥的生活,毅然入了锦衣卫历练,只为讨好未来的皇帝岳丈。
他救起那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倾慕她明快动人的笑靥,就连她的任性刁蛮他都爱得不得了。他知晓她的侠义心肠,甚至扮作落魄公子,以求她一星半点的垂怜。
即便他渐渐发觉,她的本性,没有那样的好。
皇室后裔,又能善良到哪儿去?
他也曾心灰意冷,可当他发觉自己的大哥也思慕她时,他重燃斗志。
这是一种病态的征服,带着一较高下的心志。
年年月月过去,看似唾手可得的佳人年已桃李,却离他越来越远。
他嘲笑皇室阴暗、卖儿鬻女、奇货可居。
他甚至学会了与她周旋。
这爱情,看不着边。
嘉宁公主将他扮作个女子、戏言他像女扮男装的花木兰时,他竟浑然忘了屈|辱,心头打鼓似的慌。
他黎显自幼在军中长大,文可谈兵,武可实战,练的是上阵杀敌的长|枪,存的是保家卫国的志向。一朝鬼迷心窍,入了这鬼蜮朝堂,她嘲笑木兰从军的字字句句,如有实质地掼在自己的脸上。
他忽然惊醒,自己想要的,是梁红玉、穆桂英那样飒爽的女子,即便不能真正上那沙场,也能懂得自己的志向。
多年倾心,他始觉荒唐。
他失魂落魄地行在归颜茶馆的长廊上,根本记不得身份职责,只想透透气,透透气就好。透完了,他还能嬉皮笑脸地去追慕她。
偏偏他最狼狈的样子,被付小姐撞了个正着。
那个诡诈的女子。
她的戏弄、嘲笑都在他意料之中,可她竟俯身下来为自己整理腰带……
他感到那么一丝极浅极浅的怜惜。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碎发别至耳后,她发顶上零星的落花幽香摄人,徜徉在发间的桂子也不安分,调皮地滚落,盘桓在那楚腰。他的手滞在她耳畔,不觉抚上那看来触感极好的青丝,却被烫到似的缩了手,胀得耳根通红。
这样的姿势,仿佛半搂了她在怀里。
她抬眸征询,那懵然的模样教他心头一跳,他隐约觉出哪里不对,但脑子里迷雾重重,一时半会理不出头绪。
她身上的兰芷香气萦绕在鼻间,他在她低头一瞬深嗅,只觉这味道说不出的温雅宜人,肺叶里霎时充盈起来。
更衣间里,他抵她在墙上,这种感觉就更清晰。咫尺之间,他微顿了手,下意识停留在她唇上,那触感温凉沁人,安抚着燥热的掌心。
她瞪着一双水眸似嗔似恼,他后知后觉地脸红心跳,他听见脑子里那根弦被她拨动,铮然有声。
他安慰自己,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待他见着她与宋管事成双结对,他才颓然发觉,他好像,真是有些上心。
他背叛了多年的爱情。
这是最坏的结果,实际情况远非那样糟糕。
她吸引他,他留恋她,无关喜欢,只是一种必然。
他痛恨自己心性不定,他努力回想美好时光,可一闭上眼,全是她皎月般的模样。
嘉宁像是绚烂的焰火,每一瞬都在灼烧自己的夺目,而付小姐却像娇美的月见草,倔强的,无闻的,教人怜惜之余,又钦佩她骨子里那份不羁。
她沉默寡言,脸上总有着近乎神气的恬静;她语出惊人,实是一种高妙的辩解。
她身上永远罩着一层薄纱,衬得那眉目如画也有些虚假;她仿佛无欲无求,却常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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