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月光华。
御花园里赏月的敏妃娘娘,不期然见着天上那幽幽的点点红光,向来端静和婉的素面上也流露难抑的悲伤。
她又想起他。
赠君红豆枝,还我长相思。
可他除了这红豆天灯,终究什么也没留给她。
她初见他,是在孝昭仁皇后的宫中。她打着竹伞喂食莲花缸里喘息的锦鲤,他衣衫落拓踏雨而来,满身酒气地冲到她面前,徒手入水捉了一尾鱼儿,乐呵呵去向皇后献宝。
活像个孤独的疯子。
她被溅了满脸水花。
她未曾听着皇后的呵斥。
她再见他,他还是一身酒气,满口污|言|秽|语熏走纠缠她的晋王。她向他行礼道谢,他东倒西歪地凑近她,那淫|笑何其清雅,待看清她眼里忐忑,又如芦苇荡远。
他没看清更多的东西。
爱一来,卷风沙。
她接近他,看清他。他有着饱满的额,飞扬的眉,深邃的眸,他俊美而邪|恶,他疯癫而清醒,他的恣意流淌清贵,他的明朗有些发霉。她常偷偷用眼描摹他,她怎么都看不够他。
她越来越多地见着他的醉鬼模样,不羁的,放纵的,伤痛的。有一回他醉倒在王府石阶上,生生推倒来扶的她,她磕破了额角,忍泪含恨看他,他为那哀怨震慑,终是没说出更多伤人的话。
他另有掌珠。
可人家不爱他。
她用他待旁人的心待他,期盼同他凑成一对傻瓜。
她用从父亲那里打探的消息,来换取他不深不浅的笑靥。
她及笄礼上,他翩然而至,紫衣担落花。
倾国的星辰如麻,他为她点了满天的赤红天灯,对她许下相思之情。
她拂去他递来的红豆枝,流泪难止。她仗着贵女的气性,质问他的真心。
这本是女子在将自己交与一个男子前,最基本而理所应当的折磨与考验。
可他连骗她都不愿。
他叹:“归柳,我需要你。”
我更需要你父亲,助我登极。
他眼中迷雾散去,终于有了她渴求的诚挚,却只是在陈述一个伤人的事实。
她痛恨他的坦率,又不舍他的坦率。她好不容易才听到他一句真话。
她从来都知道,他想要那个位子。他是失意的皇子,也是精明的豹子,她爱上他长歌当哭的恣意风雅,也倾慕他运筹帷幄的意气风发。
可她也知道,或许比起那个位子,他更想要一个家。可她又怕,怕看错了他。
他透出来聪明,透出来世故,还透出来一圈朦朦胧胧的温柔。他一层冷一层热,她撞上坚冰,又邂逅热焰,她步步深陷,欲去还留,难断舍离。
她自第一面,就望不穿雨中的他。
她只想带他伤的心归家。
她无数次后悔那夜的决绝而去,再后来他远走江陵……
恨不过,天人永隔,一生牵挂。
她空有月光华。
何时带他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过一个不该爱的人,就一定会错过一个该爱的人。
敏妃归柳,不比谁差。
可所有的差多少,都比不过一句不是她。
还是那句话,执念少一点,回头看或者向前走。
都比停在原地好。
第23章 、爱情如洪水猛兽
青丘有狐女,华容绝代,献梁恒帝为姬。慕容氏爱重之,荒政务。诸臣死谏,帝悔之,遂赐死狐女,灭青丘古国。
狐说,我用一片真心施展浑身解数取悦于你,只求彼此诚意相待减少杀|戮。
人说,人心复杂随时变迁利益胜于一切,岂是你们小狐能懂。
狐说我会法术,人说我懂心术。
弘王殿下立在船头,仰看桥上那个人影,忽而记起恒帝纳狐女的传说。他想,世上几许貌美女子,都不及她这样孑然一身来得魅|惑。
呆呆的,带点不谙世事的懵懂;怔怔的,带点过尽千帆的麻木。娇憨的玉面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在诉说。那轮廓,青龙偃月刀似的灼目,映着山川神秀,泛着凛然杀气。
可那杀气又太淡,淡到就连一点点的威胁感,都揉碎在她皎皎的眸光中。
她该不是上天安排的红粉劫罢。
是只狐狸精就更好了。
恒帝弃美之作为,弘王殿下向来不屑。世人谁不渴求佳偶,即便身为君王,也总有寂寞时分。
弘王殿下过了皮相境界,开始猎取灵魂伴侣。
他拾起她掉落的面纱,妄想捕获她失落的魂魄。他看见她对他不带任何意味的笑,不自觉抚上乱跳的心房,那是找到了主人的兴奋,也是害怕被吞噬的抗争。
那一袭白衣,如愿飘落在他胸膛里。他接住她,翩翩衣袂,回旋成比翼双飞。
煌煌的烛火一霎燃起,冰花炸开,化为滚烫的血水,他的心,被撕碎。
他搂着从未谋面的佳人,隔开君子的一臂,对上她纯然的笑靥,还是乱了呼吸。
她纤腰盈盈一握,她身上幽香动人。
她像是山水画里走出的人儿,如长夜里回眸千金一笑,似竹梢上流淌清露几行。
慕容昭轻轻地叹,唯恐惊走这人世的精魅。他探上她无一丝缀饰的鬓发,说出生平第一句蠢话。
“你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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