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就说最近一次的提审,分明在梳理付家通敌的疑点,眼见就要洗清罪名,落实沈总管陷害之罪,孰料这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堂上互骂起来,一口一个你立身不正你歪门邪道,也没骂出什么名堂,还险些扭打起来。
尹侍郎倒也看明白了,他主子拖延时间,只因梁帝多疑,若是太快脱罪,反倒怀疑付家势大,更要打压。若要脱罪,最好的办法是拉沈总管下水,梁帝为了压垮沈度,就不得不承认付家的清白。
付女官在狱中这几日,听了不少她堂兄的忏悔,大抵就是他不该心软,救了路边来历不明的孤女,谁知竟是沈度的探子。
她横他一眼,满目猥|琐,“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懂得。”
她摸着下巴思量,“虽说这风流代价大了点,不过咱家还负担得起,哪日教我见见,也风流风流?”
付堂兄就再也伤情不了。
他气得趴在叔父怀里求安慰。
付女官见他小鸟依人模样,笑得直抽,被全甄拍了脑袋也停不下来。
狱中的日子,别样安宁。
通敌之案,两案并发,又到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堂会审的时候。
清严大师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沈总管一见急急扑上去,那神色慌张无措,两人关系不言而喻。
经查清严大师乃犬戎后裔,黔州府贪墨的粮食取道延州时被换作金银,落入沈总管的口袋。
沈总管不算通敌,贪墨仍是重罪,他设计陷害付家,罪加一等。
清严大师直至此时才明白,沈总管许诺他会将粮食运往犬戎,都只是在骗他而已。他身为犬戎皇族,流落异国,还做着报效犬戎的大梦,这梦兜兜转转,也该醒了。
他揪住沈总管的衣襟,喷出满口的血,“你答应我的!要助我……”
他五脏俱焚,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沈总管冷笑,一把将他压制在地,“助你什么?你到现在还想着王权富贵!还想着回去吗!你拒绝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的可是戒律清规!”
他哭哭笑笑,全然忘了场合,全然忘了被人看着,他的一言一行,都要作为量罪定刑的依据。
他一巴掌一巴掌地招呼清严,血水裹着几颗牙汹涌流出来。
“那夜我也是这样压着你,才有了咱们的孩子,可你呢!虎毒不食子,你居然溺死了你的孩子!”
清严大师眸光愈发黯淡,生气一点点流逝,他瘫软了身子,任由他亏欠许多的人,一拳一拳地打在他身上,他张了张口,想为自己溺子的行径辩驳几句,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能说什么呢,说他还是救回了他的孩子,却将他教得十恶不赦,最终被人杀害。
他想告诉她,他们的孩儿叫作检端,偏偏行止不端,性喜渔色,像极了当年仗剑行走的她。
他记得她用剑穗挠着他的下巴,逼当时已入佛门的他,做她的入幕之宾。
剑光阴冷刻骨,那剑穗却可爱撩人。
他一次次拒绝她,她一次次不放弃,她给他下药,压着他,欣赏他楚楚可怜欲拒还迎的模样,深深地将二人合二为一。
他知道,她豪放归豪放,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她白璧无瑕,却因他蒙尘。
她失了贞|节,死心塌地跟着他,他以为她很好拿捏。
他们也曾有过蜜里调油的时候,尽管,那是他刻意下在她身上的蛊。
他需要她成长,所以他佯装移情别恋,亲手害死他们的孩子,她伤心绝望,另嫁他人。他再见她,她正牵着她孩子的手,却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旧情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密谋,害死她的夫君,他将丧心病狂的谋划和盘托出,要蚕食大梁、报效犬戎,她惊叹片刻,也就应了他。
他沉浸在梦幻般的喜悦中,没看清她一瞬黯淡的眼,与唇瓣下咬紧的牙。
她与晋王本就有几分交情,加上她替晋王除了不愿臣服他的夫君,晋王登基,她摇身一变,成了大权在握的大内总管。
没有人敢窥探,她是男是女。
许多年过去,她也忘了自己是男是女。
所有人叫她“总管”,她也顺应本性,愈发刚强,在背后叫她“阉|人”之人,都被她割走身体的一部分。
她变得油盐不进,钢铁难折。
午夜梦回,她也会想念他那句“阿潋”,可一旦醒来,她就必须继续骗他。这是她的国家,她绝不会出卖,她再迷恋爱情,也懂得大是大非。
她欺骗他,只为将他困在大梁,即便她很少去见他,至少心是安定的。
清严大师看见她脸上一层层剥落的笑意,喉头发苦,酸渍难言,“阿潋,就算你不肯帮我,为何不肯放我走”,他眼中残忍清晰,又隐约浮起温柔,“若不是你,我早就回去,做我的犬戎汗王了!”
沈度已近疯癫,她死命地抱紧他,破锣似的嗓子绝望地喊,“你做梦!”
清严仔仔细细地看她,发觉早已记不得她原本的模样。
清严附在她耳边,鲜血沾上她耳垂,用尽最后一口气,“阿潋,我没…杀咱们的孩儿…他叫检端…杀他的人…是一个艳如桃李的姑娘…就在这堂…堂上…你…要…报……”
最后一个“仇”字没有说出口,清严就闭上了眼,不知是重伤之下被沈度打死的,还是绝望之中自己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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