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生来孤独。
她无话可说,遂转过头来。迎面,却见一双澄澈的眼波正凝视着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泪眼模糊中,才察觉,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自己。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那苍凉之音也戛然而止。
千瞳的声音却渐渐清晰,道:“你可都明白了?”
水灵烟木然回道:“不,一点都不明白。”
千瞳继续询道:“那,你都看见了什么?”
水灵烟垂着脑袋道:“为何?为何?”
“你所说的为何,是为何?”
水灵烟半疑半惊道:“我方才所见的,是我自己!”
千瞳淡淡一笑,对着她道:“我问你,你来时向我所求的,是所为何事?”
“我来向你求的?”水灵烟抬掌拍了拍脑门,恍然道:“蓝钿之泪······对!我是来寻蓝钿之泪的,可,可你为何让我看我自己?”
千瞳点了点头,微微扬手,道:“如你所愿,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它的下落。”
水灵烟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与莫名其妙,疑道:“方才我只看见了我,哪有什么蓝钿······”
话未来得及脱口,她脑袋顿时“轰”的一声,只觉头顶一道惊雷炸裂,震撼心神!
对于这种情形,千瞳深有体会,在她千般莫名又万般不信的懵然状态下,帮她说出了口,“在蓝钿陨落的万年之后,她在人间所遗留一缕魂魄,集万年日月精华的滋养,最后都归于一人所有。如果你非要我说得明白一些,我可以如是来回答。你,水灵烟,就是三界传说,能够毁天灭地,也能够拯救世人于水火的,蓝钿之泪!”
这个答案是水灵烟万万未曾料及的,也万分不敢相信的。她终于抬起了头与千瞳四目相对,见到那双坚定不可撼动的眼眸,当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她艰难动了动嘴唇,反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肯定?”
千瞳淡淡笑道:“我也曾试问过我是谁。可后来发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使命已达成。剩下的,都交给你了。这些话是不是很酷?仙君教我如此说的,嘿嘿!”
剩下的,都交给你了。都交给你了。交给你了······
这句话,她曾听过数次。而每一次,留下这句话的人,都绝不会第二次出现在她面前。这究竟是什么奇怪又残忍的传承!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果不其然,千瞳的身影已然开始出现了淡化。他周身檀光充盈,脸上淡然祥和,无半分失望与沮丧之情,对着她露出洋溢的笑脸。
水灵烟却是声泪俱下,责道:“你这样,一点也不酷······我命令你,给我留下来,哪也不能去!”
千瞳淡去的光影中,探出一只手拂了拂她的脸颊,仍笑道:“傻丫头,如果我能留下来,那他们怎么办?”
说罢,甩开长袖化出一副场景,内中漫山遍野火光滔天,草木成灰黑烟四起,众人哀嚎疲于逃窜,人间顿成炼狱修罗。
“这是,这是万宗?这山火,玄幽业火!”她更为慌恐望着那副场景,急道:“这是何时的事?”
“正是当下。”
“当下?”
她兀自道了一句,抬眼时,只见空中一行散着檀光的轻纱,随道海风飘入了云巅。顷刻间,不剩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千瞳······”
·
万宗,潜首峰。
当下已分不出是白昼还是黑夜,天空自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后,始终被乌云所笼罩。就算是暴雨过后,仍不见一丝透亮。黑暗中,却被漫山遍野的火光所照亮。
自东极峰而来的玄幽业火,遇山上草木便急速蹿升,一夜之间便成燎原之势,大肆蔓延。掠过东极峰的山头,随夜风荡漾星星点点的火雨,又跃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头,直至将万宗一脉大半都网罗其中。
“天地法,莫于水,冰封破,集浩淼!”
尚九精乘醉生葫荡于山巅之上,向那火焰肆虐张狂处,掌间凝以真气,一左一右,前前后后施以水决暂时加以克制。不知是火焰燃尽草木的蒸汽,还是身上渗出的汗水,将他身前身后一道打湿。
玄幽业火非人间火,人间水无法使其扑灭,唯有水系法术可以暂时加以克制。可这克制之法却是有限,那来自东极峰祸源的深处,似有盛涨的趋势,他曾试着靠近,却被强悍不可破的阴煞之气所中途拦截。那股阴狠毒辣的煞气,比之封阵所承袭的上古魔神之力还要强固,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自认为天下无敌手张狂如他者,都奈何不得半分。
若是那燎惧的法力仍被封印在玄铁炉下,凌虚真人所授予他的两段心法还能加以克制。但经昨夜那红衣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闯山之举,九神阵早已被其一举攻破。眼下,上古魔神正蓄力挣脱蓝钿的封印,大有重新出世的趋势!
任他半世平生,风雨无阻,无所畏惧,放在此刻此形此景,心中却也是不得不畏上了三分。而他惧怕的,非个人生死,而是人间山河,黎明百姓。想到若是无法阻止这场祸患,纵万死,也不足以弥补自己的无能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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