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组,第一排,王旭,杨依。第二排,孙浩,孙雅琪。第三排,阮颐,段执一….”
这应该是阮颐这十几年来撒的为数不多的谎中最自然而不动声色的一个了。她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紧张得有些发干,但她仍然硬着头皮不看四周,继续镇定自若地往下念。直到念完了整个第一大组,阮颐才抬起头状似确认情况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刚刚念过名字的人已经在向自己的座位走去,段执一也拿着书从第二组向第一组走去。其余的人大多在和旁边熟悉的人聊天,教室里有一种低声的喧闹感,没有人注意到阮颐可能出现的“小失误”,像是偷零食得逞的小孩儿,她有一种狂热的、无法抑制的刺激和快乐。
“第二组第一排,缪阳,许….”
教室顿时沉默下来,刚刚的喧闹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阮颐下意识地抬头呆呆地望着角落里的那个低头沉默的男生,那个阮颐在班上唯一熟悉的男生。此时,他正用一种探究又或许是请求的眼神将阮颐望着。老吴恰好适时的进来,教室里安静地有些可怕。
前排的周衡扬嘴巴微张,正瞪大眼睛朝她微微摇着头。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听过这个一班女孩的名字,好像是模模糊糊记得周衡扬他们提起过她,英语好得人神共愤,不过她们更多的关注点可不在她好得不要不要的英语成绩上。阮颐立即低下头,把后面这个名字变成了她们班另一个胖胖的女生的名字,继续编排座位。
念完整张名单,阮颐的身体有些僵硬。刚刚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篡改了老师的圣职。这就意味着,以后每一次的实验课,她都要和段执一一起上?
这大概是她撒过的最惊险的谎了。从讲台下来,她向着男生的方向走去,他坦荡地直视微笑照亮了阮颐原本因秘密而有些昏暗的心,欢快的蓝调在脑海里回旋。
“Fill me sing for 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那个午后,流云和斜阳,落叶与枝桠藏满了秘密。
☆、我喜欢那条红裙子
北城的末秋与冬季几乎没什么两样,街道旁的店铺里多了一些暖光,年轻的女孩子们头顶的帽子变得毛茸茸的。男人接女朋友下班时,手里的奶茶从冰凉变得温热。
阮颐沿着刚整修完的人行道慢悠悠地走,时不时停下来看看橱窗里新上的冬季最新款,拍一张照片晒给周衡扬和瑶瑶。
一个小时前,正在开会的阮颐手机突然一震:“妞,今晚姐们儿请你吃饭。”
“你上赶着请客准没好事。”
“怎么说话呢,下班以后在楼下等着,姐来接你。”
半小时前,阮颐正打算往楼下走,手机又是一震:“情况有变,小的突然有点急事,聚餐推迟一小时。小的在瑜江路粥堂里等姑娘。”
合着她请吃饭,还得我自己走过去,这餐饭请得极没诚意。阮颐默默腹诽。她估摸着能让她周衡扬放鸽子的,准是和她那位甜蜜蜜的老公有关了。
橱窗里是一条暗红色的吊带裙,很长,如果是她穿可能得到脚踝。是很简单的款式,只有胸前有微微的褶皱,腰下的部分是双层的网纱,轻轻地垂下。阮颐微微踮脚,将脖子和身体与橱窗里的裙子对准。
看起来好像挺合适。只是她今天的妆很淡,或许是疲于应付没有止境的加班和出差,即使被偏橘调的口红衬着,仍然显得整个人的肤色有些暗黄,再加上暗红色裙子的映衬,更显得她没什么气色。
不过,她很喜欢这条裙子。阮颐没有抬头看看这个牌子是不是能够承担得起的价格,径直走入店里,拿起,付钱,打包,走人。
在挑选衣服上,阮颐从来没有拖延的选择困难症。
如果,更早一点遇到这条裙子,她或许会更开心。
阮颐从前经过这家饭店时,总会好奇地打量一下它。与着名的南京大排档有些相似,在装修上却显得更加精细。深棕的大门有些窄,灰暗的灯光下显得里面更为幽深。桌子上刻着短短的一截清明上河图,黑色的灯架顶着精致的彩绘灯罩,烛影摇曳,仿佛轻轻吹上一口气,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衡扬这么狂野的人什么时候改成这种调调了?
“小姐您好,几位?”
“我有朋友已经到了。”
“哦好的,麻烦您朋友贵姓?”
“一位姓周的小姐。”
“好的,麻烦您等一下。”服务员拿着ipad滑了两下,似乎有些不确定,又重新翻了一次,“对不起小姐,这里…..”
“小颐子!”
阮颐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桌上,五指不停地来回敲着。阮颐对着服务员抱歉地笑笑,向她走去。
“你最近走什么路线?古风还是怀旧风?”阮颐落座在周衡扬对面,看着眼前眼睛笑成一条缝的她,打趣道。
周衡扬夸张地指着阮颐手上的牛皮纸袋,把衣服拉出一小截来仔细打量:“我看你比我过得可怀旧多了,我每天跟个苦行僧似的,还不是这次杂志请到九十年代港星做专访,我也顺着这个浪潮,偶尔怀旧一把也是可以的嘛。”
前言不搭后语,阮颐将服务员递来的方巾在腿上铺好,不动声色道:“不要以为我没看见,我坐下以后你已经瞄了三次手机了,能不能注意点,保护一下我这只可爱的犬科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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