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阮颐试探地叫了一声。面前人的脸从臂弯中缓缓抬起,将眼镜镜片上的雾气胡乱地擦掉。阮颐确认没有认错人后,微微弯下腰递了一张纸巾给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有些尴尬。阮颐鲜少碰见这样的局面,送出去的好意对方并没有接受,反而一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像对峙一般。
她后悔了,自己刚刚为什么要不识时务地打招呼,况且也不是很熟,径直走了不就好了?这下反倒让自己下不来台。
“阮颐。”对方终于开口,也算给了个台阶下,“你为什么要读理科呢?”
她觉得这个问题的难度对她来说并不亚于问她生存或是毁灭。
倒不是这个问题有多尖酸刻薄,是她实在没办法给出一个较为体面的回答,衡量了良久,自己是该说梦想呢,还是该说父母认为理科更有前途?
没等她回答,对方倒是自己将话头接了上去:“在分班之前,你的成绩就是我们班最好的。九门科目一起考,你和一班段执一的成绩不相上下,你的文综有显而易见的优势,每次都领先他很多分。”
这叫什么?与抑先扬?眼前的人就差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了。
阮颐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里想听她把事情讲明白。其实也猜得到个大概,不外乎是她考差了,而那个倒霉蛋恰恰好是她阮颐而已。阮颐有些后悔刚刚没有认真听周衡扬和瑶瑶八卦谁谁谁成绩冲上云霄或者谁谁谁的成绩有些难看。
面前的人靠着墙角慢慢站起身,手里攥着一张A4纸,大概是哭得太狠,脸上的印迹狰狞地横亘在脸上,“如果你选了文科,现在的局势应该很明朗了。可惜你做了个不明智的决定,选了理科,永远都只能在段执一的阴影底下,你难道不会觉得遗憾吗?”
分科前,父母曾在吃饭的时候问过阮颐的意愿,她一边夹起一大块南瓜,一边说自己想做理科班的一朵花,得到了父亲的同意和母亲的强烈支持后,在别人看来决定命运的头等大事便草草了结。她一直都很庆幸自己的父母总是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他们知道,她有自己的理由,也有自己的秘密。
“不会,遗憾是个很美好的词,把它用在考试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阮颐!”像是为了赶时间,她匆忙喊住了正在转身的阮颐,大声地说道,“你这个样子真的让人很讨厌!”
人在愤怒的时候,底气大约都来自于那些不甘心和怨憎。倘若过于愤怒而无法控制,那脱口而出的话必定也幼稚且咄咄逼人。阮颐觉得自己正在出演一部低成本台湾偶像剧,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纠缠不休。不喜欢一个女孩子轻而易举地丢掉自己的骄傲,不喜欢人在不理智时随意地出口伤人。
“你看不上名次在你后面的人,差你1名、10名、100名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都追不上你,这无所谓,我可以认为这是你的个性。可我就是看不惯你自恃聪明,看小说,玩游戏,你这种人让别人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没有意义。”
准备离开的阮颐索性转身,将整个身子朝向她:“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觉得人生都失去了意义,那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在我身上。穷人买不起奢侈品,错不在奢侈品贵,错在你穷。”
还好这个时候走道上没了人,否则这样的戏码让别人去编排,说不定第二天老金会以打架斗殴为由找她俩谈话。
“我看不上其他人,是你的推论,哪怕我如你所说,你也没有资格以此为理由蛮不讲理。泼妇和辩手都是不吐不快,区别在于有没有脑子。”
其实阮颐不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平常的日子里,她的目标就是降低存在感至无,按照以后的话来说,就是致力于成为一只小透明。但她自认对人还算客气有礼,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突发情况让她对自己彻头彻尾地怀疑了一番,她也许不会这样心烦意乱。
为什么年级不按照班级顺序排列教室位置?为什么要把你看不见的别人的付出当作是不值一提的天分?为什么换作别人,告白就成了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每次和他一起上化学实验课时,她都不能装作洒脱地说:来,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阮颐丢下她,转头离开,却听见后面的人如梦魇般喃喃地说了句:
“阮颐,你的秘密,我知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她听见。
☆、追光者
照例是睡过去的周六下午,醒过来的阮颐发了会儿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扭了扭自己脆弱的腰——休息了两个星期,起身时只偶尔有一点点刺痛,医生的药还是有些作用的。她点开微信,戳开周衡扬的头像:“大扬,明天有时间吗?”
不一会儿,手机传来震动;“有吧,这周末主编没给我们安排任务,想约我干嘛?”
“开药,上次医生开的处方药用完了,我想再去一趟医院。”
“哦了,我跟我老公报备一下哈~”
小小的尾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阮颐一直觉得,周衡扬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名牌大学数学系毕业,最后却做了时尚杂志编辑。还号称不生孩子做丁克,是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不让他们有太大的压力。对此,还没有男朋友的阮颐表示强烈不满,喜欢小孩子的她总是在周衡扬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忍不住狂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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