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颐子,你明年可就满27了,连我爸妈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都问我为什么你还没找男朋友,我还指望着你从国外带个长得像贝克汉姆的帅哥回来,你倒好,连Balea都没给我带一瓶。”
“宁缺毋滥宁缺毋滥宁缺毋滥。”阮颐把手机甩在床上,打开免提,认认真真地开始剪起脚趾甲。
哪是她不想找,这不是还没碰到吗。
周衡扬挽着阮颐跨进医院大门时,被眼前忙乱的阵仗给吓住了。救护车上一个又一个的担架被抬下来,护士和医生们接连不断地推着车往楼里冲,从门口到电梯短短的距离,她们不停地听见护士冲她们嚷着让一让。
“小颐子,这阵仗有点太大了吧。”
阮颐耸了耸肩,朝急诊室那边望去,一个医生也没有,大概都去帮忙了。
直到电梯里塞到再无多余空间让人单足站立时,下一个人才不甘心地收回迈出的脚。她和周衡扬中间隔了好几个人,几十层的高度,电梯每发出一声吱呀都让她心头一紧,生怕它承受不住压力径直下跌。好不容易挤过人群,还因为不小心踩了门口大妈一脚,挨了一记重重的白眼,却发现骨科诊室里的大夫也都不在了。
“小颐子,好像没人。”
“算了,我刚看新闻,这附近有栋居民楼失火了,估计这时候很多医生都帮忙去了,我们下楼把上次的药再开一次就好了。”
“嗯,那我下周再陪你来看看医生。”
阮颐从包里翻出病历本,一个浑厚的男声从头上飘过,内容模糊,大概都是她能认识的字,组合在一起却都是天书。跟在一旁的女人突然站定,口中发出了“嘶”的一声,还没等阮颐停下来,突然听见她回头喊出了一个名字。
“好久不见。”
像是山长水远地拨通了一个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询问:你还好吗?阮颐觉得自己好似和周围的世界隔绝了,保持着低头翻找姿势,不能动弹,不用转头便能察觉到身旁朋友的每个动作。
“小颐子!”身后的人叫住了她。阮颐转身,眼前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立在她的面前。
时光催人老这句话在这个人身上简直和放屁一样,这是她第三次看见他穿白大褂,前两次都抱着厚厚的书,而这一次他手里什么也没有。
“阮颐?好久不见。”
那种规矩、恬淡的笑容熟练地被她挂在脸上,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想得起来这个人的存在。
阮颐,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这么不诚实。
诊室里的光照得很远,像是一条路连接着她和眼前挺拔的男人。她曾经跟着他,走过无数段路,像是所有言情小说的老套剧情,也像刚过去的夏天最流行的那首歌——她像个影子,追着光梦游。
春游时装作和小姐妹说笑,走在班级最前面,只为看见走在班级最末尾的他。暑假时,每天遛弯会忍不住绕过小半个城区,只为经过他楼下的街道时他刚好下来倒垃圾。秋天的联考最多最频繁,她总会以初中同学在一班为借口下楼借试卷,吸引了整个一班同学的目光,他却仍旧在位置上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冬天的黑夜格外漫长,难过的时候她会守株待兔般等在楼梯间里,看着他一个人走出来,再默默地跟上他的影子,仿佛什么难过都可以被她一脚踏碎。
假如她告诉周衡扬:“嘿,你知道吗,现在最火的那首《追光者》,我听哭了。”她大概会遭到最大声的嘲笑,或许是“你省省吧,不就是恨没能嫁给白敬亭吗”或是“都27岁的老姑娘了,再不找个男朋友可真就成海上熄灭的烟火了。”
她想像过无数种相遇的方式,地铁上、飞机上,人声鼎沸的广场上。在超市,在酒店,像伊莎贝尔和达西在舞会上相遇,甚至她烂醉于街头与他重逢这样狼狈的相遇,她都觉得十分浪漫。
然而,如此体面却平常地重逢,让阮颐不知道该如何借酒醉装疯卖傻,或深情款款地倾诉这十几年来未脱口而出的爱恋。
面前的人即使是在手机飞速发展的时代,仍然在胸牌后的口袋里放了一支钢笔。从前的化学实验课,她站在他的身旁悄悄比较,自己约莫到他肩膀。如今看来自己似乎长高了些,平视过去,约莫可以看到他的下颌的轮廓,不再需要抬高了下巴仰望他。
“好久不见,段执一。”
年少时,执意不肯念出他的名字,生怕多说一个字别人便洞悉了她的秘密。
“你来看病?”他走过来,自然地从阮颐的手中拿过那本病历,“嗯….疼了多久了?”他沉吟了一声,看得很慢,阮颐猜他应该也不太认识上次那位年轻医生飘逸洒脱的字迹,都是医生,相煎何太急。
“一个月。”
“现在还疼得厉害吗?”
“好多了。”阮颐没抬头,平静地目视着前方,没有多余的可说。
“这个可以不用吃了,但这个外敷的我建议还是要继续使用。还有,”他顿了顿,又把病历本递给阮颐,“现在入秋了,你可能穿得有点少。”
阮颐的心一抖,接过病历时才发现自己捏成拳头刚松开的手已经通红,骨节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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