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唇,挺直身体。无论他受到多少青睐,反正不包括我,我冷冷地反唇相讥:“这是我听过的最自以为是的揣测。”
他沉默了一会儿,竟然轻轻一笑:“俞桑瞳说你沉默寡言不合群,我看,她一定是在说反话。”
我又是悚然一惊。是,他是桑瞳的朋友。我戒备地,本能地退了一步,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站了起来:“你不是向来都很伶牙俐齿吗,怎么,也有胆小的时候?”他的声音颇为玩味,带着淡淡的嘲谑,淡淡的,琢磨不定的厌恶。
我读不懂这样的qíng绪。但我仍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我继续朝后又退了一步,半晌之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极其勉qiáng地:“对不起,龙先生,不早了……”我话刚一说完,没等他回覆,就飞快地转身向外走去。我越走越快,快到门边的时候,几乎接近于小跑。我并不迟钝,我本能地闻到了某种陌生的,类似于危险的气息。
很快我就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门锁,心qíng也瞬间由紧张转为轻松。突然,我的身后笼过来一道yīn影,那种危险的气息越来越接近,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我拼命用力扭转门锁,手心开始微微沁汗。
刚打开一条小fèng,我的身后蓦地伸过一条手臂,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听到重重的一声,门在我眼前密密阖上。
瞬间,我的身体被大力反扳过来,抵在门后。
我接触到一双没有任何表qíng的眸子。
我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拼命挣扎:“你要gān什么?!”我的意识居然还很清醒,我从牙fèng中迸出一句话,“放开我,不然我要叫人了!”
他恍若未闻,他的唇角微微一牵,他竟然在微笑:“你可以试试。”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很长很长时间以后,对我而言,都犹如梦境。
他静静地,略带评判地看着我,而我的身体,一直在微微发抖。我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察觉到这点,他的唇边似乎勾起微小的弧度。尔后,他慢慢地,但没有任何迟疑地俯下头来。
我愣了一下。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太迟了。”
几乎在十秒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正在被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非礼,而或许,他还会以为我是故意延宕在他的房间。这层认知令我感到无比的屈rǔ。我一边带着愤怒和羞rǔ地拼命闪躲,一边拼尽全身力气反抗,我踢他,打他,推他。
但是,我的唇被他紧紧堵住,我的双手被他反剪到身后,我的腿,也被他压住,就连动也动不了。
很快我就筋疲力尽,但完全不能撼动他哪怕分毫。我几乎是绝望地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相差无比悬殊。
可是,我不可以坐以待毙。
于是,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朝他的唇咬下去。我咬得很重,几乎用尽我全身所有的力气。可是,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脸和我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眉头未曾有丝毫皱折,那股淡淡的烟糙味依然在我唇舌之间密密蔓延。
不一会儿,我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是他的血。
他仿佛没有任何知觉,仍然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他的唇甚至开始向我的耳畔慢慢延伸。
我们就这样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他直视着我,而我在微微喘气,我也看着他,我的脸上,依然有着浓浓的愤恨。
他的唇角还残留着淡淡的血痕,在柔柔的灯光下,他一贯没有多余表qíng的脸上,竟然现出浅浅的,意味不明的微笑。
只是片刻之后,他的微笑渐渐收敛,他松开我,我听到他静静的声音在如斯黑夜里,似冰冷珠盘跌落:“我说过,不会有下次。”
第5章
很快我就毕业了。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乔楦居然好巧不巧跟贞子先生找到了同一家报社,鉴于如今在任何一个城市居,都大不易,她也只好忍气吞声地甘为五斗米折腰。但还是由于心qíng不慡经常跟我嘀嘀咕咕的。
我已经退掉了原先租的房子,跟乔楦搬到了一起,两室一厅,房租均摊。离开俞家的时候,我把所有的信用卡放在了房间的梳妆台上。以后,我要完全靠自己了。我每周都定期去看安姨,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我彻彻底底跟龙家兄弟划清了界线,对偶尔前来寻访的龙斐阁也避之三尺而不见。我只是普通得近乎平庸的一介世俗,在红尘中摸爬打滚,有一个乔楦这样大大咧咧,有点拜金又仗义的朋友,有刚刚够用的金钱,有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已经算是上天厚待我。
而且,虽然失去了一段qíng,但我还没来得及对爱qíng完全绝望。因此,我渴望能出现一个平凡然而善良的男孩子来关心我,爱我,和我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
至于那个危险可怕的男人,我惹不起。我相信,他也只是闲极无聊一时起意。这种逢场作戏的纨绔子弟,我平日里听得见得太多了,拿感qíng当游戏,拿寂寞当遮羞布。
权当噩梦一场。
但是,我心里一直愤愤。
一毕业,我就顺利转为临风杂志社的正式员工。我的顶头上司是我当初的实习老师,一个gān练慡快的三十多岁女xinghuáng姐,明眸皓齿品位不俗,据说一直独身。这年头,好女人反而容易惆怅。
进临风已经有段时间了,可能因为最开始上面跟她打过招呼,她对我印象一直不好,态度不算友善,甚至淡淡鄙夷。对她这样披荆斩棘在职场上拼搏才得到今天这一地位的女qiáng人来说,跟我这样靠关系进来的平庸之辈共事纯属làng费时间。
因此,她经常毫不客气地对我要求:
“俞桑筱,去把那堆稿子整理一下,不能有错别字,明天要用!”
“俞桑筱,去核对昨天的采访记录,要一个字一个字核对,明白吗?”
“俞桑筱,去把桌上的所有文件影印一下,一式三份。”
“俞桑筱……”
“俞桑筱……”
……
我回去偷偷跟乔楦抱怨:“乔楦,我都快成影后了。”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不要紧,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在我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她仍然语重心长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年轻人哪就是要沉住气,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有畏难qíng绪,要知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你看看,光明永远就在正前方……”
晚饭都吃过了,她还一直滔滔不绝地对我进行革命主义教育,俨然我是白眼láng一枚。
我无奈,避之不及,不知道她是哪颗药吃错了,直到晚上贞子先生来电,从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和乔楦的扬扬得意中,我才了解大概。原来,他们报社最近要组一批财经名人稿,但老总别出心裁搞什么内部采访竞赛,在社内先小组模拟,优胜劣汰,胜者出击,务求一击即中,扬名立万。
巧的是乔楦跟贞子先生宁浩双双入选,不巧的是两人刚好站在天平的两端,更不巧的是,赢的是乔楦所在这组。
怪不得这么有jīng神。我叹口气,这多年下来,也不觉得无聊。
放下电话,乔楦挥了挥拳头,赌咒发誓了几句,回过神来之后,腆着脸凑到我身边:“桑筱,求你件事。”
我睨了她一眼:“跟这次采访有关?”上次已经托哥哥帮她胡乱应了一份采访,她还真是不知足。
她拼命点头:“我已经跟我们那组的人夸下了口,桑筱,”她哗啦啦展开一份公司宣传册模样的东西,翻到第一页,语重心长地,“这次全靠你了。”
我只是不经意暼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
上面那个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只在唇角隐着一抹几不可察微笑的男人,竟然是我目前恨之入骨避如蛇蝎的龙斐陌。我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乔楦,恐怕这次我帮不了你。”
上次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那么倒霉。
她大惑不解:“怎么会?开玩笑,你不是跟他弟弟很熟?只要跟他打个招呼,顺便套点资料出来,我们可以少走多少弯路啊,”她摇晃着我,不屈不饶地,“桑筱,听说他不随便接受采访,拜托啦,关系到我的年终奖啦……”
我耐心听她说完,尔后轻轻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我不去看她失望的神色,平静地:“抱歉乔楦,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
我们杂志社是出了名的yīn盛阳衰,通常这样的环境会造就一群资深媒婆。不仅社里跟我差不多年份进来的几个青年才俊被她们虎视眈眈不已,就连我也捎带着被他们瞄上了。
“桑筱,来来来,我跟你说,这个男孩子是我邻居的儿子,长相和工作单位都是一流的,人品也好得不得了,就是个子稍微矮了那么一点……”
是,只比潘长江略高。
“桑筱,我手上有个很不错的男孩子,其他什么都挺好,就是有点内向不爱说话。”
内向到无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茫然以对,并局促不已。
“桑筱,你看,高总自己开了家公司,有房有车,条件多么优越,再说了,年纪大是大了点,小三十了,可男人也就到了这个岁数才知道收心,知道心疼女朋友不是?”
这位高先生定是qíng史丰富多彩,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那种,说不得以后隔三岔五还要津津有味地从记忆箱中翻出来掉掉书包晒晒太阳。
以上是乔楦听了我转述的媒人之词后,抽丝剥茧条分缕析之后,郑重得出的结论。
我大笑,并没在意。
只是没想到,友铂同样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天,他打我手机:“桑筱,好久不见,晚上出来我请你吃饭。”
我欣然应允。
他挑的是一家法国餐厅,直到现场,我才知道被他给卖了。他旁边坐着一位戴着无框眼镜,肤色白皙,看上去温文和善且一直微笑的,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男子。友铂向我开门见山地介绍:“关牧,我们俞氏刚挖来的法律顾问。”他指了指我,“呶,我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妹妹,俞桑筱。”
又装模作样寒暄了几句,他就直接闪人。
我颇有几分尴尬,好在关牧是个很会调节气氛的人,也比看上去要幽默风趣,总在没话题的时候,不经意地挑起下一个话头。
第一次见面就在这样的平平淡淡中度过。
自此之后,关牧会不时约我出来见个面,吃顿饭,喝个茶什么的。友铂对他赞不绝口:“桑筱,人家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哥可是好好给你把过关了,你自己也要加油。”
52书库推荐浏览: 陆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