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扎西听见回头问:“啷个啰?你啷个流血了?”
应挺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有哪里不妥,但看到阮漪拔着他的后背察看,他凭感觉伸手在后腰上方抹了一把,手心里有深红的液体。
阮漪又一声低呼,两手捂住他受伤的位置,问扎西:“有没有毛巾?”
“这这这,有纸,纸行不行?只有一包,还是人落下的。”扎西把一小包纸递给她。
阮漪一边把纸巾拿出来,一边对应挺急忙说:“你快把衣服拨上来一些。”
应挺低头正要拉开,想到什么又顿住手,说:“不要了吧,血都凝固了,拉开有点疼呢。”
阮漪一想也对,牵动了伤口又会流血,所以她直接隔着衣服捂住伤口。
“药,有药吗?”阮漪问扎西。
扎西说:“没有药,纸都没得哪里有药的嘛。”
“这附近有药店吗?”阮漪望着窗外查看,“或者医院,还是去医院吧。”
“别慌,只是小伤。”应挺把手放在她捂住伤口的手上,“现在还不能停车。”
“可是……”
“你看你不提醒我都没感觉到有伤,说明并不严重。”应挺改为自己捂着伤口,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会就不流了。”
“到底怎么受的伤?”
“嗯……哪里擦到了吧。”
应挺含糊的解释,接着他捏了捏她的小手,一双眼睛安在她身上了一样。
“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在你心里还是陌生的应先生吗?”
“嗯?”阮漪被他太过跳跃的话题搞愣了下。
“现在在你心里,我还是陌生的应先生吗?”
阮漪假装咳了声,瞥了眼后视镜,对上扎西八卦的眼睛。
“不是了。”她说。
应挺的眼里有道光闪过:“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吗?”
阮漪想了想,故意调侃他:“拯救美女的超级英雄?美国队长?”
漂浮的空气在她尾音结束时,短暂的停滞。
缓缓,应挺对着她按捺不住地笑了起来,眼神流露出来和此时的氛围如出一辙的感觉。
而阮漪也微笑着回视。
“靠着睡一会,走远了我们再停下来。”应挺把阮漪的背包移到空余的位置,对她说:“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阮漪点点头。
这个夜晚离开了火车,离开了漂泊不定的车厢,却又开启了另一段险而未知的征途。
人生好像也就这样,一段接着一段路走过去。结束了上一段,下一段可能就在你浑然不觉间开启。
阮漪浑然不知的是,从踏上离开上海的火车开始,她就走进了一段不一样的人生路途。
这段路也会和香港一样,在她此生平淡无奇的经历中,增添一点绮丽。
那个弹火纷飞的画面,让她今生难忘。
那时她躲在金行的柜台下,手和头上的柜台一样,抖得不能自已。
不停有水泥钢板从天花板砸下来,砸在她身旁,溅起的碎石子在她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伤口,还有随处可见,下一秒就会打在她身上的弹火。
她不知道是怎么去到金行里的,只记得一帮带面具的人冲进来朝天开了几枪。
尖叫四起,死神降临。
离劫匪最近,也是叫的最疯狂的女人倒在血泊之中,鲜红的血液染尽白色的地砖。
那时阮漪整个眼里看见的全是猩红血色。
劫匪对人命如野草一般的行为,让所有人不敢叫不敢动,泣不成声。
警察和劫匪对峙,几乎僵持了一个世纪。
霎那之间,阮漪记得听见一声枪响,然后是身边的人质抱头哭喊,头顶上“突突突”地类似机关枪在扫射。
破门而入的特警,紧接着手榴弹爆炸,“轰”一声巨响。
整座城市都仿佛在摇晃,可能下一秒就会坍塌。
阮漪抬头看了一眼,金行到门口三分之二的地方全被炸毁,眼前俨然从一间金碧辉煌的金铺行变成了废墟。
“快跑快跑——”大家都在喊。
现场没有看到还活着的劫匪,所有人趁此机会向门外逃命,阮漪也跟着参差不齐的队伍向外跑。
“帮帮我,求求你帮我抬起来……救救我老公,求求你们……”
那时只感觉求救的声音真的很绝望,像乞讨生命一般,让快到门口的阮漪忍不住回头。
头发凌乱的阿姨跪在倒下的柜台旁,拼命想把她老伴的腿从柜台里拽出来。她不停请求从身边路过的人帮忙,可没人愿意停下逃生的脚步帮助一个漠不相干的人。
“小莲,你走……你快出去,别管我,你走……”
老伴使劲想把她的手推开,却第一次发觉自己爱人的力量如此大,大到他怎么都推不开。
“我帮你。”阮漪过去抬着柜子,“我数一二三我们三个一起使劲。”
“谢、谢、谢谢你小姑娘。”阿姨哽咽地说。
他们反复抬了好几次才把人弄出来,来不及高兴就发现门口的天花要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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