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人_她与灯【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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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姜的双手被绑着,在雪地里跪得有些久,血液不大流通,猛地进到这温暖的屋内,血脉冲涌,绳子便压得肉疼。

  她向宋简走近几步。宋简随手将外袍抛挂在一旁的椅上。

  “转过去。”

  她也听话,慢慢地转过身去。

  宋简低下头,在她的手腕上寻到绳头。一圈一圈把绳子从她的手腕上解下来。他的动作很慢,一圈一圈解得十分仔细。手指偶尔触碰她冰冷的皮肤。他的手很温暖,每一次触碰,都引纪姜肩膀一阵瑟瑟的颤抖。

  “你抖什么。”

  他的手停在她背后,“张乾。”

  门外的人应道:“在呢,爷,您说。”

  他的声音里似乎有笑声,“下次绑她,不要跟捆得这么扎实。我这里不是刑部的大牢。”

  张乾自然听不懂他的意思,愣了愣,只能连声应是。

  说话间,她手臂上的绳子也被解了下来,失去束缚,血脉一下子贯流,她立马感到一阵酸痛。

  宋简将余下的绳子丢到一边。

  “去传水。”

  “啊?”

  “赎罪。”

  第23章 情分

  纪姜明白过来,刚要推门出去,背后却被什么东西覆住,而后又一路滑掉至她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是宋简的那件狐狸皮袍子。纪姜回头,宋简的手刚刚垂下,他曲腿斜靠在榻上,低头单手解着腰间的系带。

  “裹着去。”

  但凡人口不肯承认的东西,都是既美好,又伤人的。

  浮世为夫妻的情意,善意,被累世的仇怨掐住咽喉。哪怕他挣扎着顶其所有的硬骨头,但他始终摁不灭,心中那盏温柔的灯。

  纪姜望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他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手停滞在带结上。他也没有抬头,灯焰烧在他的眼中。

  “去啊。”

  ***

  小厮抬了水进来。迎绣拉开绸纱屏风。水烟氤氲开来,张乾走到纪姜声旁,轻声说了一句:“爷不喜欢过热的水,仔细伺候。”

  纪姜垂目点了点头。他们一起相处过三年,既有公主之尊,她从来没有放下过一次身段来服侍过宋简,她知道宋简擅诗文,好金石,过目成诵,能默棋册琴谱。金玉在外,他是她的体面,也是整个皇族婚姻的体面。

  但关于生活最细枝末节的地方,她当真全然不知。

  男人喜欢吃什么,沐浴的水温几何,春秋交际之间,他似乎偶尔犯咳疾,记忆里,他常常亲手泡一种带着桔梗味的茶,但那究竟是什么茶,她不曾问起过。

  那三年,除了她,他再不曾有一个亲近的女人,所以宋简在她的府中,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呢。

  水顺着纪姜拇指上的扳指流入浴桶中。她一面想,一面试着桶中的水温。

  带水烟清瘦下来时,绸帐屏风响了响。

  宋简赤脚踩了进来,正站在木施前,解他手腕上的沉香珠串。一百零八颗,褐色的穿线已经有些老旧了,他在手腕上缠了三圈。他解地并不顺当,偶尔穿线缠绕在一起,他到不着急,将手举到灯下,翻出交缠处,稍显笨拙地去挑开。

  纪姜放下手中的水瓢,走到他身旁,伸手替下了他的手。

  男人们,似乎都不大会做这样细致的活路,然而女人,纵然在尊贵,也有一双灵巧的手。

  她找到了症结,两三下便抖开了,回身将它往木施上挂去。

  “爷,线都旧了,明儿,让人拿出去,重新串一回吧。”

  “你学着串。”

  她清浅的应了一声。“那也好,奴婢学着串。”

  说完,她从木施后出来,挽起自己的袖子。去为宋简解衣。

  宋简从前也是地方上为官的人,那个年纪的父母官,都还没有练出朝廷权贵的势利心,下田野,走陇上,没有少和乡野,车船打交到。在纪姜的记忆里,宋简的身材并不似如今这般清瘦。

  宋简很配合她的动作。

  一只手臂抽出袖子,纪姜便看到了他肩背上伤痕。那些伤已经很老了,有些剩下些淡淡的红痕,有些突出皮肤,触目惊心。

  她忍不住眼眶一红。

  “你放心。”

  他摁了摁将才带中沉香珠的手腕。平静地开口。

  “你是个女人,这些皮肉上的伤,我不一定都要还给你。”

  说着,他低头望向她的脖颈,柔软的一掐则断。

  “青州衙门口的那顿打,已经够了,你既说,你不想挨打。以后,我也不想让杜和茹看伤筋动骨的事。”

  纪姜低下头,帮他褪掉另一只袖子。

  “爷是喜欢,看我如今这副模样。”

  好透彻的人。

  她将她的衣服叠挂于手中,“爷不让奴婢死,奴婢就好好跟着您活着。以后,串什么珠子,绣什么鞋面样子,临川公主不曾做过的,奴婢日后,都肯学起来。”

  说着,她半蹲下身,去解他腰间的汗巾子。

  坦诚相见。

  所有挑拨□□地地方,纪姜都不敢去看,在他们如今地地位,身份之上,她害怕会显露出不该有地欲求在宋简的眼前。诚然,她可以在宋简面前屈膝,她甚至可以在陆以芳,宋意然,陈锦莲的面前伏低,但她仍敏感地保有气节,她懂得越谦卑,越高贵地道理,是以即便身在卑位,她也从不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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