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看了一眼手中的茶,刚添的滚水,将茶絮冲开了,如今正一层一层地往底下沉淀。滚水带来的殊途,顷刻之后,同归于底。
“楼鼎显传信告诉我,是因为临川公主,你想得通吗?”
杨庆怀正饮茶,差点没呛着。
“什么,因为你府上那个庶人公主?”
他转过念头来,直身又道:“哦,对,他是临川公主的第二任驸马,不过……我听说,公主连与他同席都不肯。”
宋简并不想与他说这种他不曾亲见的事。
杨庆怀也觉得自己多嘴,抓了一把花生吹皮,“接下来呢,你这么做。捏住这个小侯爷,要送给顾仲濂,还是送给梁有善啊。”
“要见见他,再看他手上,捏的是老侯爷留给他的什么东西。”
杨庆怀将吹好皮的花生用绢帕包好,放在一旁。宋简伸手挑开绢子,刚拣了一粒,却被杨庆还夺了回来,仔细吹了吹又放回绢帕中。
“给意然的。”
宋简不由得笑了,拍掉手上的皮灰。
“好生待她。”
杨庆怀笑而不答,又抓了一把在手上,碾开面上的皮儿,那淡红色的花生衣子随风而走,顺着戏台的边沿,一下子散出好远。
宋意然回到席上的时候,宋简已经走了。杨庆怀轻轻将她搂过来,宋意然却撇开了他的手。
“我兄长呢。”
“走了。”
“你怎么就让他走了,我还有话跟他说呢。”
杨庆起身,将抱着花生米的绢帕送到她手中。“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还不是那些老话,不是我说你,就你兄长那样的人物,一个庶人公主,碍得了他什么事。你啊……好好吃,好好睡,等着我们的大胖小子出生……”
说着,他弯腰伸手去抚了抚宋意然的肚子。
“我们叫他舅舅,带我们帝京射鹿子去。”
宋意然拍掉他的手,“你也是,半分没长进。”
杨庆怀直起身,一手搭在宋意然肩上,“我要什么长进啊,陪着你,跟着你兄长,就是最大的长进。对了,你可要制几身宽松的衣裳,叫人东市给你办去。”
这边东市上,迎绣正与纪姜在绸缎庄上看货。
来青州一个多月,这倒是纪姜第一次出宋府。迎绣人好,知道她在府中过得难,一面翻着面前的衣料子一面道:“采买的东西不多,一会儿,我们匀出些时间,去城楼下吃阳春面去。”
见她没接话,又道:“诶,你的手好些了吗?我知道,有个药堂的膏子好。要不一并买些回去备着?”
说完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忙又改口道:“瞧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纪姜笑着摇头,“我到很少看见,你受什么过。”
迎绣道:“其实,夫人待我们也好的,我们都知道,她是宫里出来的女官,伺候过皇后公主的人,规矩大,不过,她很少动那些伤皮肉的法子,她说过的,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这身皮肉,皮上伤了,心上就伤了。你啊……”
她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才续道:“日后别往我们爷身上动心思了,你该知道的,我们做奴婢的,哪配得上爷那样的人。你要是本分些,夫人也会仁慈待你的。”
纪姜想着她的那句话。
“皮上伤了,心上就伤了。”
继而又想起宋简,对于他们彼此来说,这可真是一句彻骨痛的话。
正想着,身后突然有人用剑柄拍了拍她的肩膀。
“糊涂公主。”
纪姜一怔,忙回过头去,却见顾有悔抱着一匹大红色的织锦绣站在她身后。
“给你的,我付过银子了。”
说完一把抛到她手中,纪姜笑得呛了一声,“这是做喜服的料子。”
顾有悔将剑抱入怀中,毫不在意道:“谁说平常穿不得,每回见你,你都这一身又青又白的。”
迎绣在府上见过顾有悔,想起宋府门前的那一幕,拉着纪姜就要走。
顾有悔拦在前面,“小爷就和她说几句话,你怕什么。你先回去,过会儿,小爷亲自把她送回府上。”
迎绣梗着脖子道:“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可……”
话还没说话,却看见顾有悔的拇指已经顶开了剑柄。“走不走?”
迎绣忙往纪姜身后躲,“临川……”
临川拍了拍她的肩,“先走,没事的。”
迎绣胆子小,到着实被他给吓住了,抱起挑好的衣料子,一步一退地挪了出去。
纪姜将那匹织锦缎扔回他怀中。
“你怕是觉得,衙门前那顿打没把我打死,心里不甘吧,”
那料子扑到顾有悔脸上,散乱开来,他手忙脚乱地去理,一面道:“你胡说什么,我师兄还没把话给你说明白吗?”
手上越来越乱,他有些发急,纪姜转身就要往外走,顾有悔忙追上去道:“你别走啊,我是不知道师父和我爹的意思啦,不过,我既入了琅山的山门,师父的话我就一定要听。”
纪姜顿住脚步,“你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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