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邱亚拉那铿锵有力的女中音响了起来,“嫂子。”
“怎么一回来就跟你哥哥怄气?”
“我哪儿是跟他怄气,我是气潇潇这小兔崽子,说去接我,结果差点儿让我在机场过夜。”邱亚拉的声音在短短的时间里掺进了笑意,“湘湘呢,湘湘回来了没有?”她问。
屹湘走到门边,探身进去,笑着说:“姑姑,我在这儿。”书房里只亮了一盏台灯,她只见父亲坐在书桌前,板着脸。母亲和姑姑都坐在他对面,两人倒是笑意盈盈的。
潇潇忍不住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十分宠溺的。
邱亚拉招了招手,待屹湘过去,她打量了她片刻,不满的说:“怎么回来,起色反而不好了。”
“哪有。”屹湘弯下身,靠近姑姑,要让她看清楚些,“您眼神儿是越来越差了吧?仔细瞧瞧?”她说着话,只在邱亚拉面前一晃,绕到桌子后面,搂着邱亚非,对姑姑笑道:“您是成心气我爸吧?”
邱亚非脸色缓和了些,问:“你怎么一身乱七八糟的味道?”
屹湘吐了吐舌尖,对着母亲和姑姑说:“爸跟克格勃似的。我呀,今晚可是去了不少地方……”
“都去哪儿了?”邱亚非问。
“去……我不告诉您!”屹湘笑着,“这都几点了,快去休息。明天再说——这几天您可得好好休息,快去快去……”
邱亚非便顺着女儿的意思起身回卧室去。
父女俩经过门口,屹湘剜了潇潇一眼,回头低声对他说:“你还杵在这儿,还不赶紧去?”
“什么事?”邱亚非问。
屹湘笑而不语,只管推着父亲往前走。
郗广舒跟邱亚拉目送着父女俩走远,几乎是同时的,转头看着对方。
“亚拉……”
“嫂子,我今天在机场,看到一个人。”邱亚拉声音低沉。
“谁?”郗广舒问。
“你先别问。但愿是我看错了。”邱亚拉看着她,摇头,叹口气,说:“可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站起来,推开窗子。从隔壁房间里传来屹湘的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她扶着窗台,眼前一幕一幕的过往。
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忽然出现在她视野中,她屏住呼吸。
那面容清晰起来,背景高远壮阔,渐渐往后退去,似是许多年前,那淡影空濛的山河。
“姑姑?”屹湘晃着手。
邱亚拉回神,背景和面容同时消逝,眼前只有侄女一个人。她一把抓住了屹湘的手。
“湘湘!”
“嘘……”屹湘比了一下手指,指指远处。
邱亚拉看过去,月洞门里,一对人影拥抱在一起。
“潇潇会幸福的。”屹湘倚着窗子,轻声说。
邱亚拉的眼前有些模糊。
她想拥抱下屹湘,但克制着,并没有伸出手臂,况且屹湘已经转过身去。
她看着屹湘瘦瘦的身影……
窗子被轻轻关上,邱亚拉转头看着郗广舒。
“湘湘也会幸福的。”郗广舒说,“这是我们的责任。”
外面,大颗大颗的雨滴撒豆似的从天而降,月洞门里的人影手拉着手,一闪而逝,空留下一阵轻笑……
屹湘走到廊外,伸手,雨点落在掌心,痒痒的,凉凉的。
第十七章 风雨浸染的荆棘(一)
董亚宁的手机在凌晨三点半响起时,他还没有睡。
旺财在他床脚下“呼”的一下抬起头来,警觉的看着他。
电话就在床头柜上,他伸手就拿得到。
近年来他保持着起码有一部手机畅通的状态,却总是有些忌讳在深夜响起的铃音。
是马场的驯马师打来的,告诉他,他的爱马霹雳在几天前产下的那匹小母马,可能不行了……驯马师甚至带着一点哭音,不停的重复着“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这几句话。
董亚宁让他把电话换给兽医。那位已经几个晚上守着霹雳和小母马的兽医比起驯马师来倒是沉稳和镇定些,但语气是一样的糟糕。董亚宁又说了一遍“全力施救”的指示,随后便挂断电话。
他起身换了件衣服。
从他的房间出来,就是爷爷的卧室。他停下脚步,推开门,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爷爷,才悄悄的出门。旺财跟着他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它也上车。
这里地处城外,离马场并不算远。爷爷习惯了清澈透明的空气,城内那总有些烟尘气的味道让他非常不满,也非常不喜欢城内的嘈杂和繁琐。他总是不厌其烦的陪着爷爷来这里,也清净,也安乐。
他看看时间。
等下但愿来得及赶回来送爷爷上火车。虽然爷爷说不用他送,李晋自然会安排好。到了那边他三叔就会负责接站的。他还是觉得让李晋代劳,总不像那么回事。
他知道自己那些关于深夜铃音的忌讳,多半是来自爷爷……不知为何这次见面,也许是爷爷一反常态的上京看他来,让他格外的意识到跟爷爷相处的日子,总是越来越少了。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到处都湿湿冷冷的。
时间既是太晚也是太早了,车载电台搜寻了一圈,除了福音台一无所获。传道的男声温和的念着圣经故事,在他听起极是乏味,可他就那么听到了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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