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的弯角处,还有一只老是泡在池子里睡觉的水牛。
“阿公,那只牛怎么一直泡在水里?”我狐疑。
“泡在水里比较爽快啊,要作息的时候它才会起来啦!”阿公漫不经心。
认真回想起来,我从未看过那只水牛走出池子做点像水牛该做的事。
烧稻草的气味,猪粪的气味,满身大汗的气味,就是乡下外公家的主题。
乡下地方房子都很大,除了用篱笆挡住外人,阿公跟舅舅还养了好几只狗分别守住前门跟后院。
后院的狗特别大特别凶,例如德国狼犬之类的怪兽,除了舅舅谁都不敢靠近。而把守前门的狗就和善许多,毕竟很多亲戚朋友都会从前门走动,养太凶的狗会吓到人家。
话说那房子大归大,格局还有点奇怪,如果要洗澡的话,还得从一楼打开门,走到院子里昏昏暗暗的小柴房兼浴室里,用最传统的方式——烧柴煮水洗澡。
小柴房的旁边养了两条非常爱叫的狗,尽管用铁链拴住,我每次从那里经过都还是被它们的叫声弄缩了身子。
被公鸡啄哭过好几次的我,对这些防范宵小用的看家狗非常恐惧,虽然每天见面,它们龇牙咧嘴的叫声还是让我不寒而栗。我不懂它们为什么天天跟我见面,却还是跟我不熟,我自己也没想过要跟它们亲近。
——直到守前门的杂毛狗,生下它的小狗狗为止。
它没有名字。
也许我曾叫它小白,但我几乎没有这样的印象。
依稀,就只是叫它“小狗”。
第二章 会吃蚂蚁的小狗
狗狗puma陪伴我们家14年,它年轻的时候我们青春洋溢,它老的时候,我们家也老了。在那14年里,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我遇见了她,写了小说,学会放声大哭,开始战斗……
总是堆得很丰盛的饭桌,总是吃得很慢的哥哥跟我。
“吃那么久,啊是吃饱了没?”阿公不耐烦起身。
“还?没?”哥哥跟我异口同声,拿着沉甸甸的碗。
“吃饱了要记得喝汤啊!”阿嬷收拾碗筷:“吃完自己把碗浸在水里。”
“好?”我们摇头晃脑,踢着脚。
等阿公跟阿嬷离开饭桌去睡午觉后,哥哥跟我就胡乱把饭吃一吃,迅速夹几片香肠塞进嘴里,左右手各拿一大块肉,小偷般跑到前门。
门一开,本来趴在地上的杂毛狗霍然站起。
“嘿!给妳吃!”我口齿不清,将一块鸡肉丢到地上。
杂毛狗拖着链子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把肉吃光光,而它才刚刚学会走路的狗孩子跌跌撞撞跑来时,根本连碎肉的影子也没看到。
还好,我们从餐桌偷到的肉还有很多。
“不要一下子就丢过去啦,要叫它坐好。”哥吐出嘴里的肉,放在掌心。
“为什么要它坐?”我不懂,也吐出嘴里的肉。
“你白痴喔,它一下子就把肉吃掉了,不是很无聊吗?”
“喔。”我看着杂毛狗说:“坐下。”
杂毛狗没有理会我们的命令,只是咧开嘴,任口水淌到地上。
“坐下。”
“坐下!”
被链住的杂毛狗甚至没有看我们,只是盯着地上的肉瞧。
倒是没有绑着链子的小狗笨拙地走了过来,慢吞吞舔着地上的肉。
——这个画面,让杂毛狗躁动了起来,不安地叫了两声。
“乖乖喔,要吃就要坐下。”哥哥循循善诱,晃着一片香肠。
“快点坐下啦!坐下!”我开始不耐烦。
“……”杂毛狗。
僵持没有很久,耐心只有葡萄干大小的我们就放弃了。
我们将香肠逐一丢到半空中,任杂毛狗追着香肠飞翔的弧度甩尾,猛扑吃掉。
“真的是教不会耶。”哥不悦。
我们不敢正大光明地拿东西喂狗吃,是因为阿公养狗的理念是“看门”,而不是“宠物”。好几次被阿公发现我们偷偷喂杂毛狗东西吃,阿公就会一直念念念:“不要把人吃的东西拿给狗吃,这样狗会很难教!”
被念归被念,每天看阿公拿着铁盆装干冷的白饭给杂毛狗吃,就觉得杂毛狗吃得很惨,哥跟我还是会偷渡大量的香肠给它打打牙祭。
但不管我们喂了杂毛狗多少次,始终不敢靠近杂毛狗的被链住的范围,说穿了,就是单纯地害怕,完全不懂怎么跟它建立起喂食之外的关系。
杂毛狗吃完了香肠,懒洋洋地睡起午觉。
“它比较可爱。”我看着小狗。
“嗯,如果不小心被咬到也不会痛。”哥同意。
我们看着连牙齿都还没长齐的小狗,用爪子跟舌头辛苦翻弄地上的肉块,很想吃却不知道该怎么着手的蠢样。很可爱。
小狗没有所谓的品种,样子颟顸而骨架结实,黑溜溜的眼睛很有朝气。
由于还不具攻击性,小狗没被阿公拴起来,随它自由晃荡。
“看起来很笨。”我摸着小狗卷起来的尾巴。
“它还没长大啊,当然什么都不懂。”哥索性坐了下来。
一只苍蝇飞到小狗的鼻子上,小狗随即起身追逐挥赶不去的苍蝇。
面对这个新奇的世界,小狗总是精神奕奕。
但面对一个只有一片杂草跟大把阳光的院子,哥跟我就显得无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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