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郡王妃坐立难安,回去后这事儿也不敢瞒着丈夫。
垣郡王当着人还是很给妻子留面子的,背着人才问:“她当时话是怎么说的?”
垣郡王妃十分难堪,向丈夫解释说:“当时贵妃给公主另开了一席,说外头太吵,让她们在千秋殿东首的偏殿里头单设了一席,只有小姑娘们坐那里,我知道的时候已经闹起来了。我送了一只镯子,当时伺候的宫女才把话学给我听。公主从鄄州带了个甘姑娘回来说想让她做伴读,然后又说起书房设在哪一处,将来如何读书的事情。璋儿当时说,公主读书必定得迁宫,就是不知道公主又要迁到哪一处了。”
垣郡王一听这话就摇头了。
垣郡王妃也知道这话说的不妥。
淑妃自尽,林家抄没,玉瑶公主没了生母,从延宁宫迁到了宏徽宫,然后又到了贵妃的永安宫。对旁人来说,这话大概就是随口一问。但是对于玉瑶公主来说,这句话却刺着了她的痛处。
这一点,垣郡王夫妇二人都明白。
“明天你进宫递牌子,备份儿礼,也不要说是给公主赔不是,就说是昨天抓周礼时准备的不周全,这是补上的。再跟贵妃多说几句软话。”
“这倒不难。只是这么做有用吗?”
垣郡王比妻子看的明白:“从来不曾听闻贵妃狭隘小气睚眦必报。她要真是那样的性格,只怕皇上也不会这样抬举她了。说到底这事儿也只是小姑娘们之间的口角意气,你就当是寻常请安好了。”
说完了这件事,垣郡王说起了女儿:“她在女儿中最小,平时爱撒个娇争个强,在过去看来都不是大事。可要是看今天这事,她是有点儿过分了,幸好从现在开始好好教导也不算晚,总比等到及笄出嫁时再想教,那也来不及了。”
李璋回来后又哭了一场,听到垣郡王妃说明天还要带她进宫去请安赔礼,她瞪着眼说:“我又没说错话,明明是她先无礼,凭什么我还要给她赔不是?今天这事儿闹的人人都知道了,我往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她们一定会在背后笑话我。不,她们说不定当着我的面就敢冷嘲热讽了!”
垣郡王妃看着哭闹的女儿,一时间头大如斗。
她对孩子一向宠爱,甚至是有些溺爱,李璋打小过的就是有求必应顺心如意的日子,今天被公主发作,她确实很难堪。更难堪的是,被发作了之后还得上去巴结。
之前女儿确实没有受过样的委屈。
但是丈夫说得对,她的性子确实不妥。这一回麻烦还不算大,起码皇上和贵妃不见得就把这事儿记在心里,也不至于连累整个郡王府。
但是将来她一天天更大了,别人不把她当孩子看了,到时候要闯祸,说不定自家就再也不能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平时李璋若是哭闹,垣郡王妃早就来哄她了。可是今天不但她坐在那里不动,连奶娘、丫鬟等等也都只守在门外不进来。
李璋哭着哭着,就听见母亲问她一句:“你今天说的那句话,真的只是无意吗?”
“那是当然。”她抬起头来,可是目光和垣郡王妃一触,声音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垣郡王妃安静的看着她,看得李璋心里发虚头扭到一边去。
“我觉得你不应该是有意的。”垣郡王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你必须是无意的。你已经不小了,该懂点事了。论情论理,你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淑妃自尽的事,对玉瑶公主来说是一道绝不能去碰触的伤疤。如果有人明知故犯了,那连皇上都要动怒的。退一步说,不提淑妃和林家的事,玉瑶公主小小年纪就没了生母,这是人生三大悲之事,你比她大,这个道理你早就懂得。相处之时,你也应该对她多多体谅忍让才是。”
李璋心里更虚了。
她是垣郡王妃一手带大的,要说谁最了解她的脾性,那非亲娘莫属。
她说那句话真是纯属无心之中脱口而出吗?真的一点恶意也没有?
李璋对着旁人可以嘴硬,但对着自己的时候,她就没法儿骗自己了。
她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自己当时是有那么一点恶意。
玉瑶公主穿的太好了,前呼后拥的也着实太气派了。公主的那份排场,绝不是她一个郡王之女能比得了的。
那一刻李璋在想什么?
想着她母亲是获罪自裁,她的外家早就被查抄惩办了,她还神气什么?不但自己派头摆的足足的,还抬举一个什么都不是甘姑娘,排坐次时甚至可以与李璋平起平坐了。
那句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大概,在李璋心里,玉瑶公主就是运气好,没了淑妃又靠上了贵妃,要不然的话哪有现在这样威风?皇上可不止一个女儿,但今天抓周宴上玉玢公主连面都没露。
那还不是因为谨妃比不上贵妃吗?
她还这么张扬的找伴读,等到她不住在永安宫里时,哪里还会有现在这样的体面?
李璋虽然不肯承认,但是她骗不了自己。
她问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带着恶意和故意的,而且还有一股快意。
那快意来自她戳破了玉瑶公主体面的画皮,扫了她的威风。
但玉瑶公主当场就发作起来,李璋也给吓了一跳,又惊又怒又怕,她又不能在宫里跟公主对摔东西,受辱尴尬之余也就只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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