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和方昭仪有结怨吗?”林同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方昭仪?我心里莫名一惊。难道西红和她有关系?我想了一想,坚定地摇头:“我进宫不久,与她并不熟络,谈不上结怨。”
“西红是正清宫的宫女,因为触犯了宫规,所以才被贬到这里。”司马傲绝一语道破。
我怔了怔,方昭仪的宫女?这说明什么问题?她有什么理由派宫女来暗害我?就因为我的存在威胁到了她的地位吗?“据我所知方昭仪生xing淡泊,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qíng,而且后宫命妇被贬出宫再回后宫的机会本就微乎其微,她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还有一点,西红十四岁进宫,在宫中当值已四年之久,原本是分派至正阳宫的宫女,因为皇后娘娘体恤,将她调派到正清宫服侍方昭仪。”
‘皇后’两个字刺激着我的神经。可能是她吗?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一个用尽其极为自己夫君谋权的女人,会和我过不去吗?或者是因为妒忌,才会要想制我于死地?姬家已经出了一后一相一尚书,这么大的势力除了天子谁扳得倒?又或者是另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水心玫?天子是她夫君,石之彦是她心之所向,而这两者对我都表现出极大的热qíng,也许只有她才是下出这只出其不意的幕后黑手。一个柔弱之极的人也许骨子里并不软弱,说不定恰恰是最yīn毒的人。我感到身体凉凉的,后怕无比,脑海里那抹裙裾挥之不去。
“娘娘,”见我沉默不语,林同侧头看我:“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一旁的司马傲绝沉凝着没有多说话,似在思量什么。
“呃,没有。对方是皇宫里的人没有错,这次刺杀失败后,应该会有一段时间安静了,不会傻到再来刺杀我一次。”我接过话头。巫盅案累我受贬还险些没命,再到被刺杀,一切都被安排得极为出其不意,看似简单的事qíng下面可能还有一层内幕也说不定。宫女西红有好几重身份,真真假假,实难分辨她究竟是谁的人。“皇甫文昕怎么样了?”
“娘娘……您怎么能直呼皇上的名讳?”林同的黑脸显得有些怪,显然是我一时口快把他吓到了。
“皇上最近在忙什么?木家怎么样了?”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朝中有人上密旨弹劾木尚书。姬相于月前就上奏章要求彻查木家,其它大臣趋之若骛,纷纷上了同样的奏折。现在御书房的桌案上摆的全是这种奏折,但皇上好像没说什么,不太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司马傲绝的声音有些犹疑。
“司马淳将军也是这样被弹劾的吧?”我心下明白。那不足尺长的奏章才是从古到今朝野上下最厉害的杀人不见血的武器。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有时连皇帝都会怕了这奏章。更何况,这回带头的可是姬家人!
“先父确实是这样被弹劾,而后被流放的。”司马傲绝那张线条分明的脸脸上闪着伤痛。
“司马公子不必担忧,日后皇上会为司马将军平反的,皇上密旨诏你回京,又将你的孪生妹妹安排回京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林同安抚了两句。司马傲绝这才表qíng轻松些。
姬家扶持天子登位有功,位高权重,朝里朝外的官员行事都要看姬家脸色,连皇帝也要忌三分。那日正华宫出现巫盅,姬相动作之快,令人不得不生寒。木正南贪污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皇甫文昕比任何人都清楚,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查处,必也是担心木正南下台后,户部尚书的位置又落于姬姓手中,到时朝野上下姬姓家族一家坐大,难以控制,何况姬家掌握着边塞几十万兵权,那可是不能儿戏的。看来皇甫文昕用的是‘拖’字诀,这样一来,木家就有了转机,户部尚书这个肥差最终会落入谁家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年底事多,这几天我可能保证不了每天更表,请理解。在此预祝大家chūn节快乐。
[第三卷 凤飞于天:第四十六章 迷雾(下)]
自从被贬后,木家没有一个人来皇陵探视过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木长风现在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而木正南在朝中则一定是像落水狗一样人人都明里暗里喊打,哪里还能顾及到我?我暗自揣测这其中微妙的种种,不觉莞尔,一计浮上心来。
“娘娘,看眼下qíng势,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林同稍稍沉凝一句,语中含带着对朝堂的隐忧。
“静观其变,也要伺机而动。麻烦司马公子为我送一封书信至京师富贵银庄的老板木长风手中!”我浅笑着说。刺杀事件后,暗中的黑手应该会安静一阵子了。皇陵这里的qíng形并不严峻,反倒是朝中的局势有些不乐观,既然皇甫文昕有心于我,在小公主生辰前的这两月我还得行举手之劳,成人之美,让他捞些好处才行。
“娘娘,您这是……”司马傲绝对我的态度不解。林同也神色堪忧。
“放心,是对皇上有好处的,绝不是害他。”我轻声打消他俩脑中的疑虑。他们俩毕竟是天子的忠心之士,且不了解我的真实身份,误认我想为木家脱罪也属正常。“木正南掌持户部,手握皇朝财政,并监管着皇朝的金银矿的开采,木家又如此富有,必然引起朝中大臣的猜测之心。皇上怀疑他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皇上心里想的是如何控制好皇朝的财政大权。先皇睿智过人,排除了皇朝的内忧外患,但南征北战的同时也消耗了大量的金钱物资。如果我没猜错,国库里并不充裕,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充足国库。这种qíng况之下,身为户部尚书的木正南成为众矢之的也并不奇怪。傲绝把我的信送到木长风手上,他见了信自会照办。到时朝中局面必然会轻缓许多,皇上的忧自然也就解了!”
两人听了后,连忙点头称是:“娘娘说的不无道理,就照您的意思办吧!”
“刺杀失败,皇陵应该能安静一阵子了。我现在就准备书信,你即刻送回京城,越快越好。”皇甫文昕,这回我就顺势帮你一把,也不枉你对我的信任。
当下,我就在议事苑,书信一封jiāo由司马傲绝快马送至京师。真不知道木长风看了我那差qiáng人意的毛笔字会有什么想法!写这封信,寥寥数字,竟然费了我一个时辰誊抄了无数次,才勉qiáng能过目了。还是在现代好,有电脑、打印机,怎么说比这毛笔qiáng多了!
九月秋风袭人,皇陵风平làng静。那暗中要害我的人没了动作,想来是怕再行动会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这么一来,我的安全倒显得次要了。朝中的局势明显有了变化,正如天气一样由火一般的热渐渐演变为水一般的凉,不紧不愠,谁也弄不清这滩水到底有多深!高座在皇位之上的皇甫文昕这回是得了大便宜,兴许早就坐在金銮殿上乐开花了。
掐指一算,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小公主皇甫烟云的生辰了,皇甫文昕大赦天下的皇令已经拟旨就快要实施了。我就快恢复自由之身,心里却高兴不起来。那扇从前看来像枷锁的深厚宫门仿佛又在朝我招手,我憋足了劲儿发誓要查出陷害我的真凶,几乎能看到自己在不远的将来会在那座人人提防的皇宫里奋力争斗的样子。即使我不想在那里孤独终老,但我咽不下那口受冤的气。
人活着,不就是要争这口气吗?树yù静而风不止,既然人家不放过我,那我只好正面接招了。脑中霎时闪过三张脸——皇甫文昕的三个女人——她们之中一定有一个就是出手害我的人!我决不会放过这个人!
“沐厨娘——”一个侍卫远远地叫我的名字。因为要提防着其它人发现林同与司马傲绝对我的态度,他们通常都吩咐侍卫来叫我。他跑得这么急,一定是有什么事qíng要告诉我。
“有什么事吗?”我放下手上的挑拣青菜的活儿问。
“林大人叫你跟我到风月苑去一趟,有客人到访。”侍卫大口喘着气,看样子是跑得特别快。
“哦,就来。”我擦擦手,心想一向都是在议事苑,今天怎么换地方了,便跟在他身后朝行宫方向去。
到了风月苑,林同站在门口,一脸堆笑,让侍卫先下去了,然后小声道:“娘娘,您里边请。”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今天怪里怪气的?
“林大人,你这是……”我不明就里,移步进了风月苑。“不会又是‘忠人之事’了吧?”
“娘娘,您说的是哪里话!”他挠挠头,跟在我身后,进门后就将门给整个掩上了。
这下我就更奇怪了。“你这是gān什么?”
“沐云——”慵懒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声音绵软有力,不大不小恰到好处。我抬眼一看,风月苑的正门处,皇甫文昕深衣敛容,平白多了份儒雅来。
林同识趣地退开了。整个院落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数盆灿烂的金丝jú在院落里温温冉冉地开着,特别的花香味在空气里四处浮游。我没说话,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如果他不是帝王,该有多好?一个这样清明磊落的人,有着宽广的胸怀,安静地等待我的到来。
他细细地打量我,眼神由惊讶自然过渡为欣欣然,蹦出一句极端活泼的话:“你果然是沐云!”然后他便咧着嘴笑,露出整排的牙齿来。这笑刹那间竟然有让万物失去光彩的温qíng,恰似一整园黑绿的树叶一样深浅沉浮,牵引着我的qíng绪。
“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刺客出现在皇陵,我担心,想来看看你!”他又笑。
“你笑什么?”感受到他的笑,我也只好笑了,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如果再近一点,便是他伸手可及的危险距离。
“我没看走眼,你就是我的美人,虽不是国色天香,却委婉多姿,细腻动人,又充满自信的光彩,总是让人移不开眼!”他猿臂一伸,便已然当我是他的所有物般,深深拥在怀里。
我叹气,又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个怀抱曾拥过多少个女子?口中嘲笑他:“果然是阅美无数的皇上!连那么胖的木美美都被你瞧出了当美人的气质了!”待吐完这句话,又恼了自己,这语气何时轮到我说了?
“你是沐云,不是木美美!”他纠正我的话,手中把玩儿着我的发丝。
是呀!这话我曾说给石之彦听,他却打死也不信。然而眼前的皇甫文昕深深相信我就是沐云。这样的缘叫什么?孽缘罢!我依然垂着双手,不回应他的拥抱,却也不反抗。我想有个可以依赖的人,我也不否认自己的脆弱。之彦完美无暇,却永远没有实际行动力,怎么能保护我不受伤害?皇甫文昕从来就目标明确,他清楚他想得到的,也清楚他在做什么,应当怎么做,坦诚得教人忍不住欣赏他。他注定是和我的命运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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