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着小曲,迈着小碎步回府,门口便见丫鬟月珠焦灼踟躇,待见了她立马上前给她比着手势知会她,萧氏在气头上,其实即便她不比划,从月珠眸中,也能瞧个清楚。
果不其然,萧氏坐在正堂太师椅中,气场强大,一脸严肃与不悦,待她一进屋,便是一声冷呵,“跪下!”
苏鱼委屈地叫了声,楚楚可怜地瞧着座上的萧氏,“阿娘,能不能不跪?”
萧氏将手中握着的信封,摔在了苏鱼面前,“好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苏鱼看了眼,檀溪山书院的入学荐书,心头窃喜,却不敢表露分毫,自知心虚地低下头,“阿娘,你都知道了?”
“若不是无意撞见,你打算瞒我到几时?”萧氏难得生气。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正打算跟阿娘商议呢,只是一直没个机会。”苏鱼嘿嘿一笑,正打算偷偷起身。
萧氏冷哼一声,“是告之不是商议吧?”
苏鱼立即跪回原处,讪笑道,“怎么会?阿娘想多了。”
檀溪山入学一事,是她多年心愿。
“你大哥苏衡还不够吗?潭溪山书院是这辈子阿娘都不愿意再提起的地方,你为何要这般执迷不悟!”
苏鱼叹了一口气,哎,本打算先斩后奏的,去檀溪山书院是她这些年的夙愿,没有人能阻止。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出生,萧氏是当朝丞相苏政的五姨娘,她前面,萧氏还有一儿苏衡,年长她七岁。
然虽爹不疼,可娘亲宠信兄长溺爱,无忧亦无虑,任性肆意。
八岁那年,贪玩硬是去了檀溪山书院,去了檀溪山书院,马厩中等苏衡时,地动被埋,重伤,再醒来时,就被告知,她哥哥苏衡……被祭、天了!
一开始只以为被骗,可她在潭溪山闹了许多天,才慢慢接受,她大哥真的是被活活烧死了……
这些年,她查到的结果,便只有檀溪书院院志上的一句总结,极为讽刺,“庆历十一年春,甲科班进士苏衡,欲害帝星,天降灾祸,以火祭天。”
真是扯淡!封建迷信!迂腐!无稽之谈!
这些年,她虽顽劣了些,可她一定要进入潭溪山书院,她不会让她大哥在死后都背着这么一个锅!
天降灾祸!地动,明明就是地壳运动,自然现象!
萧氏平日里纵着苏鱼,都是顺着她的性子,整日里女扮男装,去街市上胡混也就罢了,可此事,萧氏态度一反往常的坚定。
苏鱼晚上特意下厨,做了一桌徽菜,是萧氏喜欢的,可依旧得不到,夜晚,硬是巴巴抱了床被衾,缠着萧氏要一起睡。
子夜时分,乌青色的夜,一轮弯曲的下弦月挂在天迹星光隐匿,月光疏淡,天地静谧一片。
苏鱼闭了眼,又睁开,使劲眨了眨眼。
眼前,才渐渐清明了起来,目之所及。
热,好热,周围吵闹又起,头痛欲裂。
苏鱼挣扎着再张大了眼帘,瞳孔渐渐聚焦在一处,面前聚集着一群人,横眉冷对,千夫所指。
“快抓住他!就是他!”
“烧死他!烧死他!就是弄断了龙脉!地龙翻身!”
“妖孽!”
……
越来越多的人举着火把往她身前涌来,像一个个鬼厉的身影,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无所遁形。
“不!不是我!不是我——”苏鱼一个鲤鱼挺身坐起,惊动了身侧的阿娘。
“鱼儿,又梦魇了。”睡在外侧的萧氏随着起身,借着月光,轻轻拍打着苏鱼的背脊,一边安抚道,“鱼儿别怕,阿娘在,阿娘在。”
苏鱼缓缓松了口气,又是这个梦,额间冷汗涔涔,心有余悸,“阿娘,你知道的,我看到的,从没错过。已经两年了,都是这一个梦了,不是大哥活活在大火中,就是我被绑住,阿娘,你知道吗?被火炙烤的感觉,千夫所指……”
“那个时候大哥该有多无助,多痛苦,却没有人站出来为他讲一句话,苏政呢?那个时候的苏政在哪里?为了他的乌纱帽,就连大哥死了,他连个丧事都不让办,大哥就被丢在了乱葬岗……我……我……”苏鱼声音沙哑哽咽,心头像是被千金深深压着,无法喘息。
她已经多年不曾流泪了,可这梦,真实到可怕。
永安巷尾的苏宅,内院主卧里是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我真的看到大哥了!他是被人冤枉死的!”
“我看到他们用大哥祭天!一定是这样子的!是我动了祭祀的牌子,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他为何那般傻?在我懵懂不知时,阿娘,我们竟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阿娘,这个梦,自从我见过那人,触到他的眸起,便从未停歇!”苏鱼力图使她的娘亲相信她自己。
八岁那年,地龙翻身,苏衡殁,醒来后,她便能观人眸,知其心。因此疯癫过一段时日,那期间,她与阿娘潦倒凄苦,直到幡然醒悟,方重新振作。
自此不喜与人对视,不愿看世人骨之腌臜。不愿瞧,那皮相下,阳奉阴违,筹谋算计,损人利己之行!堪堪只顾眼前,哪会思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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