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屏_李守白【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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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凯思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后来那位姑娘去世了。”

  林自南失声“啊”了一声,沉默半晌,道:“他就一直叫那个名字,叫到现在么?”

  凯思“嗯”地答应一声,道:“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他常给我写信,讲他和那位病人的故事。”

  林自南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都默默地坐着,凯思道:“抱歉,跟你讲了不开心的事。”

  林自南摇摇头,道:“是我要问的。”末了,她转了话题:“你还没讲你和邓医生是怎样认识的。”

  凯思笑道:“他是我导师的儿子。一次导师让我把实验工具搬到他家里去,做实验。上楼梯时,他正急匆匆往下冲。我抱着实验工具动不了,和他撞上了。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把腿摔断了,还弄坏了教授的工具。”

  林自南朝他的腿瞟了一眼,皱眉问他:“我听说腿断过便很难好,即使骨头无碍了,到了阴雨天也会痛。你会痛么?”

  凯思摇头,失笑:“或许是我比较年轻,好得快罢。痊愈后不曾痛过。”

  “那就好,”林自南舒展眉头,仰脸问他,“那后头怎么收拾了?”

  “我瘸着腿,行动很难,三个月才好完全。导师罚他天天搀着我去上课,直到我能走路。我的腿好后,和他也熟识起来,经常一同去爬山滑雪。后来他不愿留在伦敦,因为对伏尔泰非常着迷,就选择到中国来。”

  林自南沉吟半晌,道:“那日他为何匆匆下楼?”

  “大概是去赴某个姑娘的约罢。”

  “想必是没去成。”林自南掩嘴笑了,她道,“你可有中文名字?”

  凯思摇头。林自南道:“要不我替你取一个?总叫你‘凯思’多奇怪,一面讲汉话,一面这般叫你,实在拗口得很。”

  凯思道:“行。你取一个吧。”

  林自南沉吟片刻,喃喃:“阿爷和我说,我的名字取自陶渊明的《时运》,‘有风自南,翼彼新苗’,这诗的意思是说,春风从南方拂来,舒展田野的麦苗,那新叶像翅膀一样展开……你愿意叫‘翼新’么?你曾教过书,这名字也应景。”

  凯思安静地听,末了,说“好”。

  “那姓什么呢?”林自南掐着自己下颌,眨巴眼睛,忽低低笑起来。

  “笑什么?”

  “你愿意和我姓么?”言罢,林自南却笑着摇头,“不行,这太冒犯了,抱歉。”

  “愿意。”凯思却肯定了她突发的奇想。

  林自南瞪圆了眼睛,她朝后缩了半寸,一叠声说:“不好不好,没这个规矩,哪有丈夫跟妻子姓的……”

  “我愿意和你姓。”凯思看着她的眼睛,重复道:“和你姓……姓林。”

  林自南浑身颤了一下,她半张着嘴,盯着凯思,脑中有些浑噩。这是几乎满溢的爱意,她从未曾奢望能得到这么多。她的睫毛轻轻闪了闪,酸涩又从眼底泛起。林自南抬手揉了揉眼睛,道:“像今儿这种日子……”她想说,“我不能哭这么多的”,最终却没说出口,给涌上来的眼泪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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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两人卸了喜服,里外把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再望窗外瞧时,便见窗玻璃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暮色。

  林家虽已败落,但仍维持着世家的习惯,恪守着“远庖厨”的准则,从林家长养出来的林自南,自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此时做了人妇,家中无下人,立在锅碗瓢盆前,也是为难。林自南捣鼓了一阵锅灶,明白自己确乎是笨手笨脚,只能添乱之后,不禁生起自己的闷气来。凯思见她神色不悦,揽着她的肩,将她带到自己跟前,教她如何择菜。林自南见他将白菜外层的烂叶子扒下,扔进桶中,在砧板上摆好了,握刀利落切下根部,再浸进盆中清洗时,不由问他:“你怎会做这些?”

  凯思道:“哈瑞家中没请短工,正好我没有工作,常帮他做一些事情。”

  “让你一个人做?”林自南讶异,挑高了眉梢。

  “他要是出诊,我就自己做饭。用白菜和鸡蛋煮面疙瘩,还是他教的。你知道,不愿意出去吃的时候,只能吃这些。我们都太懒了。”他微笑,将白菜切碎,刀斜着往底一抄,将白菜叶刮进盘中,“你会打鸡蛋么?”

  林自南赧然,想了片刻,伸出手牵他的衣袂:“你教我。”

  凯思拿出两只鸡蛋,放一只到林自南手里。林自南见他用拇指和食指中指钳住鸡蛋,不重不轻地磕在碗沿,那鸡蛋壳上便凹出裂缝来,蛋清也往外渗。两只拇指扣住凹缝,向两边掰开,那蛋清冒出来,黏稠地往外流,挂出丝来。林自南给这场面惊住,失声“呀”了一声,忙伸手去掬那垂下来的蛋清,生怕落到地上。凯思却不等那蛋清滴落,“咔嚓”一声掰裂了蛋壳,伸手送到碗口上,生鸡蛋就整个从蛋壳中“呼噜”一下滚落,掉进碗中,牵连着蛋清带出丝,还不住地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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