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闭嘴吧,”凯思扶额,“林太太似乎没有什么中意的对象。”
“就等这句话!”医生松开他,欢快地打了一个响指,他转身朝林太太身边走去,要加入那群如蜂蝶一般围绕着林太太的男人们。可走了几步,他突然回过身,对着凯思挤眉弄眼。
凯思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带着不自觉的嫌弃和诧异看着医生的古怪举动。
医生对他夸张地做出口型。凯思皱眉看了片刻,才发觉医生在说:“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叫我daddy的!”
此时,林自南恰好走过来,见了凯思和医生,不由问凯思:“邓医生在说什么?”
凯思不答话,却转回头,非常严肃地问林自南:“南,你有什么法子让林太太永远都不想见哈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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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完父亲后事,林自南不想再去理会屋宅的事情,全部扔给林太太自己捯饬。这房子,她爱要不要,卖了也成,自己住也成,林自南正反不再需要。有些东西得到纾解,林自南觉得,便能将事处得潇洒自如一些,对未来也不必那么斤斤计较地去打算。
日子依旧是往常那样过,只是舒心了不少。一日她独自在院子里散心时,忽见廊下生了一株兰花,仔细去瞧,发觉是先前自己盆里的。想是凯思在什么时候将那棵兰花种在了这里。林自南蹲下身抚摸兰叶,微微笑了。
后来不久,便传来林太太远去香港的消息,问起凯思时,他说似乎是一个从香港来的富商带走了她。林自南只是随口一问,却想不到他真能答上来,心中惊疑,缠着他问了半晌,想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凯思带着幸灾乐祸的揶揄冷哼一声,说:“除了哈瑞,还有谁心心念念这种事?”
又过了一两个月,林自南的英文学得愈发好了,跟凯思用英语对话也不嫌吃力。一切尽入正轨的感觉分外好。她觉得自己是个颇有希望的人。
某个周末,凯思告诉林自南,大学里的荷花开了。林自南兴致盎然,跟着他一同去看荷花。凯思带着她在大学里七绕八拐,林自南没见着荷花,反而被他带进一幢楼里。林自南拉着他的手走在空荡无人的走廊里,脚步声都能震开一道一道的回响。林自南不住地往两面瞧,问他:“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呢?”
凯思微笑:“到了就知道了。”
最后,他们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凯思掏出钥匙开了门,走廊里本就不盛的光堪堪照透了一小块地方,里面想必百叶窗都是拉上的,眼睛适应了光亮,一眼望进去,黑得见不到底。
林自南给他拉进屋里,刚站定,想要去摸电灯开关,却不想凯思迅速掩上了门。他握住林自南在墙上摸索开关的手,道:“开了灯就看不见了。”
林自南无法,只得被他引着,在昏暗中穿行。待眼睛接受了黯淡的光线,她看清百叶窗透着一道一道横着的红亮的光,这渗入的光线将室内的摆设隐隐勾勒出形状。
房间的尽头似乎有一台庞然大物,而凯思拉着她前进的方向,就是那边的尽头。
当林自南站在那个庞然大物的面前时,她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那个东西。那应该是一台有着某种功用的仪器,静静蹲伏着,像一尊石狮,等待人将它唤醒。
她站着,看凯思发动它。他的动作像是解谜,而她连这个谜题是怎样的曲折复杂,都全然不知。只是像是在台下,看一个魔术师摆弄他神奇的道具——然后奇迹现形了。秘密是被关在黑色而密不透风的匣子里的。凯思不需要和她解释,而她只需要站着,观赏那匣子面上精妙繁复的花纹扭动移位,听匣子里的机关喀喀作响,然后——匣子上自然会生出她不能理解却忍不住惊叹的东西。
忽然,林自南听见很细微的“啪”的一声。那是电流击穿了空气。
两个铜球之间炸出一道火花。持续而稳定的,那星点的光,像是数千年令人迷惑又叫人着迷的东西,褪下了厚重的面纱。
林自南不禁捂住嘴,呆呆地盯着那一点光。
凯思在仪器后面,平静地看着她。他说:“这就是我曾经跟你说起的那个实验。”
“你不用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用了解它的原理。你只要看见它,就会明白。”
“这世上的美,有时候,不需要知道谜底。它在那里,本身就是美,本身就与我们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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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里的荷花确实是开了。凯思没有哄骗她。林自南扶着阑槛,探出头去嗅荷花荷叶的清香。夜低低地荡漾在水面上,或有水波,白亮或星点的波色,映半道月光,半道灯火。
凯思倚着阑干,望着天上剔透的星子,跟身边人说:“南,我要回英国一趟。”
林自南问他:“有什么事么?”
“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凯思道,“顺便看看父母,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的事情。”
林自南莫名有些心慌,她问:“我能一起去么?”
“恐怕不行。”凯思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她。
“为什么?”林自南忽然想起报纸上提到的欧洲剑拔弩张的情势,惴惴不安。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加上往返的时间,最多也就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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