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觉得和楚识语待在一个空间之内有种莫名的焦虑不安,但是如果要走,他又有点舍不得。
没抓着头皮想了半天,陆从明总算想了个自己有点不解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抽烟?”
楚识语闷声笑了起来,噙着烟慢滋滋吐出一圈白雾,转头朝他笑了一下。
这表情笑得陆从明莫名有些心虚。
“咱们学校的老师基本都是师范学校毕业的吧。”楚识语忽然问。
陆从明:“这个不太清楚,但是老师应该都是要师范专业吧。”
“我不是。”楚识语夹着烟的手指了指自己。
淡淡的烟雾顺着她的指尖流溢出去,将细白的手指衬出一股冷白的意味。
“我本科是学财务管理的,后来研究生考的心理学,去了北京。”夜晚寒意重,楚识语的声音听着有些暗哑,像混合了深秋晚间沉甸甸的重露,但又仿若脆弱无比,一触即碎,“和老师这个行业都没什么关系。”
陆从明倏地回过神来,自己可能是触及到了她的……伤心事。
原来……她也会有伤心事啊。
楚识语低着头垂下眼,含在唇齿间的那股冷意被一点一点释出,无法捉摸:“考研的时候压力挺大的,也不知道要怎么排解。很多人都喜欢趁着晚上去田径场跑几圈,我不怎么喜欢跑步。”她耸了耸肩,可能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抬了抬手腕,“就学会了这个。”
“其实也没几年,”她含着烟声音听着有些含混,“但是好像就变成了习惯,不过现在做了老师也不能像男老师一样下课就能叼根烟,还是应该给学生做个好的榜样吧。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
楚识语冲着他一笑,虽然说着介意的话,但看上去似乎挺无所谓的。
陆从明被这一笑昏了头,张张嘴无力地说:“也没有,就是……就是对身体不太好。”
“哦,对身体不太好啊。”楚识语挑眉望着他手上同样的烟,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没有什么信服力。
“那个,”陆从明把手往回收了收,还是没能收回去,“高一的时候……太无聊了。”
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无聊”似乎是个通用的理由。
楚识语也没多问,想来是见惯了高中生的这些事。
抽烟、打架、早恋,谁高中没见过这些事呢,至多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罢了。
都能聊到自己考研了,陆从明想了会,得寸进尺的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边当老师?”
“你今天的问题有点多啊。”楚识语故意道。
陆从明有样学样地耸了耸肩,“还好吧,第二个。”但说完还是忍不住找补,察言观色,“你介意吗?”
楚识语无所谓地说:“是我说了要聊聊的。”
“去年年初的时候吧,我爸生了场病,”楚识语抽着烟,娓娓道来,看上去是真不介意,连自己家的那点私隐都说了,“花了一些钱,也耽误了一些事,病好了之后就我毕业之后的发展问题做了几次讨论。”
说到这里,可能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声音不自觉的低落了不少,冷淡的烟雾就缠着她,一圈又一圈,仿佛生活中那些永远无法厘清的麻烦。
楚识语:“我妈希望我能留在这边,她觉得当老师挺好的,工作稳定福利好,每年还有寒暑假。读大学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证考了一大堆,正好派上用场了。”
“你……你应该不是很喜欢吧。”陆从明倏然说。
“怎么这么说?”楚识语转身背靠着防护栏,出乎意外地看向陆从明。
“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做的选择,怎么会喜欢呢。”
陆从明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强烈的穿透力一般,越过空气中看得见看不见的层层阻碍,肆无忌惮地刺进了她心中那一片早已波澜不惊的深海。
曾几何时,她也是对未来充满着无尽的热情与期待,虽然忙碌,但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实现曾经的理想,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时移世易,可也不到两年,就全都变了。
当初的理想化为尘土,被她遗忘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偶尔想起也只是叹息一声然后埋好继续为生活奔波挣扎。
她做着一份不错的工作,过着并不太高兴的日子。
连陆从明这个还没高中毕业的人都能看出来,而她都差点忘了当初自己不情愿地与家人争执冷战到最后无奈接受现实妥协的滋味。
可现在,在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男生的话语里,她似乎又捡起了当初的那么一点感觉。
她深呼出口气,看向陆从明漆黑的眼珠,可能是想从里面看出一点端倪。但除了自己的影子和透彻的月光被容纳进这双眼睛之外,找不到其他。
这双眼睛很干净,楚识语想。
“还好吧,”楚识语委婉地说,“做久了也能找到一点乐趣。”
又在放屁呢。
楚识语在心里嘲讽自己。
“现在呢?”陆从明低声问。
楚识语没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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