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越是冷酷吝啬,越是在意耗费的每滴心血。它能在这样自我牺牲的痛苦中,感受到心脏的搏动、血流的热度和情感的喷涌。
这让它不再是残忍的行走在丛林里的猎物杀手,不再是人类世界里冷冰冰的挣钱机器。
它愿意这样养着兔子,可它都如此愿意,兔子依然转身就跑了。
没有回咬过去,怎能算完?
周文菲在抢救四小时后恢复意识,先是一片白茫茫的无声的世界,接着出现忙碌的护士身影,一点点清晰。知道自己没死的那瞬间,她不知道该开心还是不开心。是谁救了她?
耳边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菲菲,菲菲,”想不起来是谁,直到那张脸庞凑过来朝她微笑,又转身离去,看着背影才想起来,是陈可欣。
那喻文卿来了没?
那嘉溢,是否也救起来了?
意识很沉,像是八百年没睡过觉,周文菲没有等到陈可欣回来,眼皮再度合上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守在边上的是一个中年女护士。到中午陈可欣休息后回来,见周文菲直愣愣看着她,说:“还不知道喻总过来的准确时间,他在等航班调度。”
艰难地开口:“嘉溢呢?”
“还在搜寻。”
总好过确定的坏消息。“纪敏敏呢?”怕陈可欣不认识她,周文菲说,“也住在小木屋里,脸上受了伤……”
“她父母都来了。喻总暂时安排他们住在万国公寓。你安心休息。”
喻文卿在周文菲自杀的第三天凌晨五点,方才登上去往台北的航班。
此时台湾的电视台都在标榜全方位、客观地报道一对年轻情侣在台风来临时的自杀举动。
在接到纪敏敏的电话后,喻文卿紧急购买那家空中救援公司所有尚未执行任务的直升机服务,也不过三架,在莽莽群山中搜寻一个骑着机车可能已经赴死的人,当然不够。他让陈老板向当地警方报警,也通知了王富邦。
当天晚上就有三只搜救队伍进山。哪怕知道夜晚空中搜寻起不了什么用,仍抱着万一的侥幸,直升机彻夜在群山间轰鸣。
大规模的私人搜救行动,自然引起台湾媒体的注意。这边还在搜救,那边已经挖出王嘉溢的身世。
妈妈是著名舞台剧演员,爸爸是坐拥数十亿台币资产的台商,大伯曾是台南市议员,舅舅是连任的立法委员,祖父是台湾法学界的泰斗,外祖父曾是台湾交通部副部长,……,非常典型的具有深蓝背景的显赫家族联姻的第三代。
其次,相约自杀的大陆女孩患有忧郁症,且非法滞留一天便遭人检举,难免让人怀疑,是否是男生家庭强烈阻止两人交往,从而将他们一路逼迫上这条不归路。
还有,孪生哥哥六年前命丧农场,更为这次事件添了离奇、唏嘘的色彩。
杰米哒
喻文卿在此之前已预见真要出事,两岸都会有各种添油加醋的媒体报道,在周文菲的医疗直升机抵达长庚医院后,便由去年洽谈过的公司全面接管安保工作,禁止任何一个记者靠近病房,并让他们动用法律手段,不许周文菲的样貌和名字,或其他能泄露身份的信息,见诸电视报道与社交网络。
早上八点到达长庚医院的病房时,周文菲还没醒。
守了一夜的陈可欣从另一张病床上起来,轻轻抬起一张单座沙发放到病床前。喻文卿坐下,目光从周文菲毫无血色的嘴唇上移到打着护具的左手上。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下手为什么要这么狠?
前天晚上,曾经的急诊科医生、现在的民宿老板陈远辉在电话里通报病情,周文菲除失血30%以外,左手手腕肌腱断裂四根,正中神经也部分断裂,虽然做了吻合手术,但这只手,以后怕是要废了。
仿佛那一刀也割在他的心口上,涌出的血,滴滴答答流个没完。
人在高度紧张时总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侥幸走过钢丝绳才感到后怕,如果不是她那刻还想着和他说句话,数个月的准备、预防、施救措施,全都没用。
他真的能平静地不后悔地看着一个不再睁开眼睛的周文菲吗?
第83章
陈可欣在喻文卿耳边小声说:“大概四点才睡, 没那么快醒。”
喻文卿跟着走到外间来:“情绪还是很差?”
“自杀后会有这样一个阶段。手腕的伤有点严重,”陈可欣停顿一下,“我们还没有告诉她,王嘉溢……已经找到了。”
昨天半夜,喻文卿也收到消息了。
根据道路监控摄像最后出现的机车画面,搜救小组将搜寻范围锁定在合欢山大禹岭路段。
路面机车痕迹被白天的大雨洗刷干净,道路的栏杆也没有被撞的迹象,是以一直没法确定准确的车祸地点。
先找到绿光闪闪的机车残骸, 那家伙在晚上被光一照,挺亮的, 然后在残骸五十米远的地方找到王嘉溢的尸体。
“知道了。”喻文卿说, “你先去休息吧, 我来看会。”在病床边守了一个多小时,周文菲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没有话, 甚至连表情也没有。
不算和平的分手以及八个月的分居生活,让他们的疏离感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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