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愈发冰冷阴狠:“那种眼神,我能看不出来么?分明就是在说:我早就知道是你了,给我小心着点!”
柳妃慌乱道:“这,这可怎么办呢?”
尉迟文嘉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不成器的女人。你要是有你姐姐一半才智,我早就不似今日状况了。”
柳妃的身体颤抖着,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但她丝毫不敢表露出一点心中的愤恨。
尉迟文嘉却对妻子拼命忍耐的情绪毫无察觉。他皱着眉,心思早就凝聚在眼前面对的难题上了。
“如此一来,想要弹劾圣上,已经不是件容易的事了。”他思索着,口中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眼看快到手的鸭子飞了,真是可恨。”
他转身面对着墙上的字画,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柳妃知道他在思考,此时是最不能打扰的,否则面对的就不止是他的震怒这么简单了,便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尉迟文嘉突然转过身来,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看得柳妃心中发寒。
“事到如今,看来不得不再一次借助那女人的力量了。”王爷冷笑一声,转向了他的妻子。
“你虽然蠢钝不堪,但凭着你们姐妹的关系,倒还是能有点用处。”他走到柳妃身边,轻蔑地看着那个低眉顺眼的女人。
“王爷的意思是……”柳妃感到了一丝紧张。
“今晚,你就进宫去。”尉迟文嘉沉声道。
“进宫……去做什么?”柳妃不明所以。
尉迟文嘉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让我慢慢告诉你,你应该做什么。”
他附在柳妃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大段话。柳妃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变得茫然,最后慢慢冷静下来,变成了快意。
她点了点头,屈膝行了礼,便匆匆走出门去。
皇宫里,太后寝宫。
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女人,斜靠在座椅上,动作虽然慵懒,神色却是严肃。
她正在回味刚刚结束的那场与儿子的谈话。
尉迟景鸿虽然只有二十一岁,但皇帝已做了五年,可以说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事实上,从他刚刚坐上皇位的时候起,就显示出了与普通十六岁男孩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和冷静。
那个时候的他,就已经能够让做母亲的她感到不安和胆寒了。
新帝刚即位的时候,老臣们担忧外戚干政,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事根本不需要任何担心。因为连她这个母亲都控制不了的尉迟景鸿,还有谁能够控制得了呢?
果然,皇帝即位不到三个月,便雷厉风行地将军权从不那么支持他的高辰手中夺走。本来群臣之中议论纷纷,以为高家免不了落个灭族的下场。但谁也没想到,皇帝转手就将军权交给了高家的旁支一系的高振,既没留下话柄,还多了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下属。
更不要提他对虎视眈眈的几位亲叔叔,一边安抚,一边威胁,愣是以各种明升暗降的手段,把与他们交好的臣子一网打尽,让整个反对尉迟景鸿的网络分崩离析。
如果说太后曾经惧怕过什么事,大概就是,惧怕看到这个冷静的儿子知道她与七王爷的旧情,会有什么反应吧。
然而今天,她真的看到了。
刚刚皇帝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亲切、恭敬、有礼,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和防备。两个人聊了些家常,皇帝却话锋一转,提到了一个西凉来的姑娘。
“母后,有个人我想向您打听一下。”皇帝淡淡地说。
太后心里“咯噔”一声,但仍然维持着表面的慈祥和温柔,道:“皇帝想知道的事情,何须如此请求呢?直接问也无妨。”
皇帝轻笑了一下,道:“母后寝宫中似乎多了个来自西凉的小姑娘,不知道儿子说的是不是对?”
太后没料到他当真如此直接,脸色一变,勉强笑道:“确实有这件事,皇帝对她感兴趣吗?”
皇帝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兴趣。”
太后愣住了,过了半晌,见皇帝并无下文,便疑道:“皇帝的意思是?”
皇帝道:“我这次来,就是告诉母后,我没有兴趣。”他见太后仍然一脸怀疑,便又说:“母亲应该懂我的意思——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兴趣,也不会追究。”
他看太后脸色变了,显示出又羞愧又放松的神色,便知道她明白了,又说:“孩儿近日的兴趣全在打猎,可惜母亲身体柔弱,并不适合这种活动。所以,您远远看着就好,不必参与。”
“等孩儿成功捕获猎物,再来向母亲进献。”他的目光灼灼,眼神中射出一道寒光。
说完,他便起身行礼:“孩儿告退了。”
直到此时,太后还能够清晰地记住他说那段关于打猎的话的表情:冷静,自持,甚至还带着些狠决。
皇帝走了以后,太后在座椅上颓然坐下,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冷汗已经湿透全身。
她心里明白,皇帝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与七王爷的旧情、郭青的存在,大概还有些那个男人正在策划的阴谋。但这些都与她没关系了。
十八年前,当她决心将亲生女儿送走,走得越远越好时,她就已经决定了,再也不要与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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