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广慈医院的医疗条件与技术肯定会要比苏州医院要好,可毕竟方正成已经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救治病人最怕的就是被耽搁,若是最开始直接送去苏州医院,方正成可能早就已经醒了过来。
“琮珠,翡翠,你们先将就着吃一点。”
孟敬儒的声音传了过来,方琮珠抬头,就见他的身后跟了一个店伙计模样的人,手里拎着一个竹篮。
“我去对面那个小摊位买了两份云吞,还有一些小糕点,你们将就吃点罢。”
深夜的上海,饭店已经关门,只有一些卖小吃的还推着车在街上叫卖。孟敬儒喊住一个卖云吞的,让他泡了两碗热腾腾的云吞,见着他那摊位上还有糖油粑粑,又让他给夹了几个出来:“送到广慈医院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鹰洋:“送过去,不用找了。”
老板娘看着那一块钱,赶紧拿出了个竹篮:“快,给先生送过去。”
一块鹰洋,足够买不知多少个篮子多少个碗了,这位先生就是不把篮子还回来也没事,毕竟他们已经挣到了。
老板拎着竹篮过来,放到长凳上:“两位小姐,你们先吃,我过会儿来收碗收篮子。”
翡翠听到有人喊她小姐很开心,端过碗冲着老板使劲笑:“好好好,你过一会儿再来拿篮子和碗筷。”
筷子夹着云吞,一个接一个,翡翠吃得很香,方琮珠却有些食难下咽,吃了几个以后她将饭碗朝前边推了推:“翡翠,我吃不下了,你要是还没饱,那就把这几个给吃了罢。”、
“琮珠,不管怎么样,你得多吃一点啊。”
孟敬儒见着一碗云吞只吃了一半,有些心疼她:“若是方伯父见你吃不下饭,他也会很难过的。”
“我真的吃不下。”
方琮珠才说了这句话出来,忽然就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眼泪不知道憋了多久,这一刻忽然就掉下来,喉咙口像堵着个石头,想哭,却只有抽泣的声音。
她真的很担心方正成,毕竟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应该都快有二十个小时了,昏迷得越久,结果就会越发不妙。
孟敬儒默默的坐在她身边,想伸手拢住她的肩膀,可又不敢造次,只能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块雪白的手帕:“琮珠,你别哭了,伯父会没事的。”
方琮珠接过那块手帕擦了擦眼睛:“孟大哥,不好意思,我有些没忍住。”
“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孟敬儒叹了一口气:“琮珠,你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史密斯先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Miss Fang,I’m sorry……”
方琮珠张大眼睛瞪着他:“史密斯大夫,怎么了?”
“Your father got a serious illness.”
根据史密斯大夫的说法,方正成是大脑缺氧严重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现在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丧失了意识活动,但是他的心跳和呼吸却很正常。
这不就是俗称的植物人吗?
方琮珠惊骇的站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Diagnosed?(确诊了吗?)”
她绝望得只能问出这一个单词来,全身似乎没有了一点力气,一双腿软绵绵的。
孟敬儒赶紧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胳膊:“琮珠,你要坚强一点点!”
史密斯大夫点了点头,摊了摊手:“I’m sorry to bring you a piece of bad news, but I have to……”
成为植物人,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方正成必须有人贴身照顾,而且还要不断有人在他耳边说话,用各种各样的事情试图唤起他的意识。
方琮珠坐在病床一侧,看着呼吸均匀细密的父亲,眼眶湿润。
史密斯大夫提供给她两种解决方案,第一种是不在医院治疗,带回家去,让方正成自生自灭,什么时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什么时候家人就可以放松。另外一种方案,则是留在广慈医院,有医生和护士专人照顾,接受各种医学治疗,家属陪床,积极配合。
“I can’t promise that your father will recover soon, but at least, he’ll get the best treatment here.”史密斯大夫很关切的望向方琮珠:“If you trust us, we’ll try our best to help him.”
方琮珠含泪抬头:“Let him stay here, Ibelieve you.”
“OK.”史密斯大夫点了点头:“God will bless him.”
方琮珠看着病床上的方正成,心里很难受,这就意味着方正成将会这里长期住下来接受治疗。
他看不到亲人们的面容,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只是在那里沉沉的睡着,没有半点意识。
“父亲,父亲,我是琮珠。”
方琮珠在病床边蹲了下来,轻轻在方正成耳边喊了几句。
她真希望方正成能快些醒过来,可是很遗憾,方正成的眼睛依旧闭得紧紧。
“小姐,你去歇息一会儿吧,我来守着老爷。”
翡翠走了过来,也蹲在了方琮珠身边:“你都累了一天了,明天还得去和那个什么莫先生见面,得赶紧回家去休息,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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