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珠,我送你回去。”
孟敬儒走了过来,弯腰看了看方正成,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上回他去苏州的时候,方正成和他说话,言笑晏晏,非常和气,没有摆一点长辈的谱儿,可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倒下了,躺在病床上,眼睛都不能睁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方琮珠抓住床沿站了起来:“翡翠,你也睡一会儿,这隔壁的床上没人,你躺在上边睡罢,人不是铁打的,总要休息。”
翡翠点了点头:“小姐,你快些回去罢,就别管我了。”
方琮珠走出病房,走到了护士办公室,跟那个值班护士说了一句,她想要一间单独的病房:“请不要安排人进我父亲房间,你们直接按照单间收费就行。”
护士冲她笑:“好的,我记下了。”
方琮珠吁了一口气,这才与孟敬儒一起走出了主院楼。
“琮珠,你别太难过,伯父他吉人天相,肯定过不了几日就会醒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方琮珠点了点头,心里好一阵难过。
上辈子看到过不少有关植物人的报道,有些是从来没有醒过,有些是昏睡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才忽然苏醒。方正成究竟什么时候能醒,她可一点把握都没有,只能尽力进行救治。
孟敬儒拉开车门,先让方琮珠坐进去,他再从另外一侧上车。一只手握住方向盘,朝方琮珠那边看过去,就见她微微低着头坐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在眼睛下方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她肯定很累,孟敬儒怜惜的看了她一眼,发动了汽车。
两束灯光闪起,将路面照亮,汽车轻快的从上海街头掠过。
此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偶尔见着几个喝多了酒的醉汉在歪歪斜斜的走着,时不时还能见着几个从赌场回来的赌徒,正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今日的运气。
“琮珠,你回家好好歇息,明日我来接你。”
孟敬儒没敢与她说多话,只是在下车的时候叮嘱了一句。
方琮珠一只手扶着车窗,抬头看他:“孟大哥,真心感谢你。”
被她那清澈的眼神看得有些窘迫,孟敬儒只觉一颗心砰砰的乱跳个不歇:“琮珠,你别太客气了,你说感谢可真是见外。”
“不,肯定是要感谢的,无论如何,谢谢你。”
方琮珠轻声说了一句,转身朝大门那边走了过去。
孟敬儒坐在车上,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忽然眼角有一阵湿润。
她与自己愈是客气,那就愈说明她与他之间有一段不可弥补的距离。她没有将他当成最亲密的人,她与他之间,始终生疏。
车里仿佛还残留着她发间的幽香,一点点,若有若无,钻进他的心里。
孟敬儒呆呆的坐了一阵,看着二楼上一间窗户里透出灯光,暖暖的一点黄,让他的心渐渐的温暖起来,然而,与此同时又带着一丝丝惆怅。
一直坐到二楼的灯光熄灭,孟敬儒这才没精打采发动了汽车。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家里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四周一片宁静。
他蹑手蹑脚走到自己房间,旋开落地台灯的按钮,灯光照亮了屋子,寂寞从他内心深处攀爬了出来,就如那春日里的爬山虎长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占满了他的心。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从外边照射进来,一地的碎金,明晃晃的在动着。
孟敬儒惊跳起来,看了看放在床头的自鸣钟,懊恼的吐了一口气。
以前六点的时候,他总能听到自鸣钟的声音,今日却错过了,现在已经是八点多,外边天早就亮了。
他赶紧起床穿衣洗漱,手脚麻利就如电影在放快进。
当他一边穿上披风,一边朝楼下走,他母亲孟夫人从房间里追了出来拦住他:“敬儒,昨日你去了哪里?”
孟敬儒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记录,就连超过十一点不回家,都会有电话回来,然而昨晚她等到十二点都没见着他回家,不免心上心下。
“母亲,有个朋友家出了一点事情,我帮他处理去了。”
孟敬儒不欲多说,匆匆下楼。
“朋友?哪个朋友?”孟夫人追着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敬儒,你可别去那些花街柳巷,仔细淘坏了身子!”
原来母亲只是在担心这个?孟敬儒的心放宽了些,觉得自己已经躲过了一次追击。
“母亲,你就不相信我的为人吗?”孟敬儒冲孟夫人笑了笑:“我不会去那些烟花之地的。”
孟夫人张了张嘴,还有话说:“敬儒,你也该娶媳妇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儿……”
孟敬儒没有回答她,一溜烟的下了楼。
腿长就是优势,即使家里宽敞,可是他只消走上十多步,就已经冲到了屋子外边,再也听不到母亲的唠唠叨叨。
让琮珠做姨太太?怎么可能!他觉得娶她做正妻都会委屈了她,自己怎么配得上那么美丽大方又聪明伶俐的她?
飞快的跑到外边,发动汽车开去江湾,到了方家大门口,看了下手表,还只有八点半。
孟敬儒整了整衣裳,朝大门口走了过去,阿忠已经认识了他,笑着开了门:“孟大少爷,大小姐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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