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对帝王的一往情深,莫过于无欲无求的慎映兰。她没有亲子,总不过在帝王百年之后依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依旧比新帝的生母太后要高贵上许多。她只求帝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爱,然而却爱而不得。他们是少年夫妻,多年以来相敬如宾,更多的是陪伴与习惯,所苛求的东西最终也随着斑白的鬓发而静水流深花去也。
到底是流年错付,白发渐渐掩盖青丝,当年当时琉璃瓦下一身华裳的身影早已不复存在。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唯有两鬓入秋浦的妇人,孤身立于秋梧下,用飒飒秋声深藏心头绝口不提的悔恨。
帝王家的爱皆是如此。
即使贵为豫郡王妃的海祾,过得也不甚欢喜。她一介王妃,却要容忍夫君的动辄打骂,将她的款款深情践踏在泥泞里,她却依然无怨无悔地为他孕育子嗣。
那她和景翾又算什么?
有情,无情?放逐,牵挂?
她有几许庆幸自己遇上的人,对自己一往情深。他的有情是深爱,他的无情是另一种守护。最是无情帝王家,在以后的以后他又会不会这样突然抛弃自己,连理枝下余她话一人的死生契阔。
有些人,对于他的喜欢,会渐渐被岁月磨得暗淡;而有些人,对于他的喜欢,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加深刻。前者是喜欢,后者却是爱。
阑珊处回首,瞳孔最深处的光芒总是瞒不住人。更多的时候,我们总是趋于做后者,或是相濡以沫,或是爱而不得。
有的人,既入了眼,便是一眼万年。
宫墙一隅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秋枫,她伸手去借,却完美的错过。
就像掌心里抓不住的阳光,等不到本就的不属于自己,摊开掌心时一切又回到最初开始的模样,爱虽然不能以此为止,而有的人却为了这本不属于自己的爱,赌上了仅有的一辈子。
☆、墨忆 · 四十章 『沉香』
“公主!那……”一身西泽服饰的婢女跟在魏祤瑈身后,被一个回头的斜睨狠狠剜了一眼,旋即低下头改口道,“姑娘,那是恭翊亲王府的谢世子!”
她在街上寻了他三天,好容易见上了出门采纸墨的谢渃洹。
“谢世子!”魏祤瑈迎了上去,却碰了壁,亦或是说,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问。
“姑娘是?”谢渃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道,数日前的宫宴上他只是奉命为西泽公主吹曲,只是回礼的看了一眼,并不记得公主的样貌。
“谢世子不记得了?”魏祤瑈的眼眸黯淡了下去,转瞬复而又迎上了笑容,“小女魏祤瑈,前几日世子在宫宴上还为我的献舞吹笛伴奏。”
“抱歉。”谢渃洹依旧是那般如沐春风的笑着,连一句道歉听着都温柔得像三月的晚风。
魏祤瑈小心翼翼地道,“瞧着我们年级相仿,可以称呼世子的名讳吗?”
“在下谢渃洹。”他轻轻点了点头,本是想去东街买纸墨的他现下却不知该从何而去。
“渃洹公子这是要去……”她试探般的欲言又止,身后的婢女也识趣的跟在数十米远的身后。
他背过扇子,安然浅笑,“书房里的纸墨用完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脸笑盈盈地,直到错过了一个人,直到当年的一个夜晚酗过一场酒,后来便很少见他笑了。即使再笑,仿佛是自然而然的笑意,那般触碰少女心弦的笑颜里仿佛失去了任何感情。
“祤瑈麻烦公子了。”她神色又黯然了些许,欠了欠身打算要走。
“不麻烦。”他顿了顿道,“……顺路。”
她的脸上又平添了一抹欣喜。她是西泽尊贵的嫡长公主,一人独居西泽语弦宫,往日在众人眼前是不苟言笑高贵冷艳的触之不及,而今却是不同了。
同行一路,谢渃洹有些不自在,但到底出于礼貌没有吐出不悦之色,只是沉默地走着半晌,听得身边人道,“渃洹公子需要纸墨为何不让下人出来采买,何必亲自动身?”
“我用惯了东街纸铺的金箔点翠纸,那款纸对厚度有一定的要求,下人们又哪懂这个?”他的言语平淡如水。
“渃洹公子好雅兴。听闻城北流水亭的蓝樱开了,不如一道同去观赏,想必公子会喜欢。”
魏祤瑈的脸上燃起一阵嫣红,身边人不被察觉的微微太息,道了声,“好。”
城北寒凉,住在城北街道的平民百姓极少,达官贵人皇室亲眷更是没有,些许道路甚至透着荒凉之色。而流水亭下溪水潺潺,亭边一树蓝樱,偶尔零落入溪水自向东流。渺无人烟,风雅却自成一派。凉亭前世一树蓝樱垂枝,而亭后是斑驳潇潇的竹影,流水自亭下穿过,夹杂着冰蓝色的花瓣与翠色的竹叶,在流水中沉淀翻腾,时而几声莺啼燕语融进涓流声,又隐匿得静谧无声了。
“春生红樱,秋生蓝樱,终是相错。”大抵是触景生情,脑海里浮过些许破碎的片段,没留意说出了什么。
“渃洹,”她声音柔得堪比亭下涓涓流水。
“我喜欢你。”
他的瞳孔放大,嘴里吐不出半个字。
“公主折煞在下了”谢渃洹后退了三步有余,“我们……才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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