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坠马的那片地,杵着长长一段折戟,顺着下坠的惯性,从身后深入肺腑。
他躺在地上呛出一口血,瞬间染红了唇齿。
而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之后,方才伤他的敌方主将中了暗箭,随后也从马上跌落,即刻就咽了气。
那并不是普通的暗箭,那一支又一支泛着银光的利刃组合起来,便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铁扇。
是他回来了。景翾阖上眼前,默默地想。
翩翩公子一席白衣,从数丈高的枝桠上落下,还是如数年前的那般举止翩然,只是换了一席衣装后,仿佛少了些当年相见的坦然脱俗。
慕寂然穿过针锋相对的兵马刀剑,林中秋风萧瑟,仿佛一切凡尘世俗都与他毫无关系,兀自走到血染得鲜红的人身前,一手枕过他的头,另一手揽着他的腰,掖着披风将他抱起。
萧珩从马上翻下,看着方才浴血奋战的人如今却一身浴满鲜血,躺在一个洁白胜雪的怀抱里。
萧珩伸手要接过他怀抱里的景翾,慕寂然似是没有看到一般,擦肩拂过一阵轻风,蔓延着血腥。
萧珩旋身追上,将人往军营中引。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萧珩不免生疑,毕竟这个人,一消失就是这样许多年。
“恰巧路过西泽罢了,正准备回榆州。”
“当真是巧。”萧珩道。他既然人出现在西泽,便能排除他这些年一直待在南玥以及南玥以东的东梁国的可能性,那么他只可能居于南玥之北的北漠,以及南玥之西的西泽。而这两个国家不论是自北下南亦或是自西向东,途经荒凉多山丘的傅阳城都无疑是多此一举的绕路之行。
除非,他一直在暗中追随军队。
慕寂然没有再说什么,毫无表情的冷峻面容,看不出心里的任何一丝情绪。
随行的军医用尽了军队里所有上好的药材,外敷加之内服,才勉强将血给止住了。
太医刚出营帐开方煎药,慕寂然便掏出怀中的白瓷瓶,倒出两个丹砂色的药碗,摁入景翾口中服下,萧珩跨了两步却没来得及制止,语气便没有刚才那般谦和了。
“你给他吃的什么?”
“止血丹,”慕寂然扶起景翾的身子,让他咽下丹药,平淡道,“我不会害他。”
空气渐渐凝滞,营帐里像是被寒气笼罩住,冰冷到极点,半晌被猛烈的咳嗽声打破。景翾咳得呛出了血,染红了一片白麻被,顺着嘴角淌下。
“寂……寂然?”景翾好容易平复了呼吸,仅是开口说出两个字,便露出了他被血满浸的皓齿,没说完又猛地咳了起来。仿佛每说一句话就要耗尽所有气力。
慕寂然的笑容还是与从前一般,柔和道,“睡吧,回榆州,我再给你开方子调理。”
景翾推开慕寂然为他掖被子的手,支着身子起了身,缓了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一走就是杳无音讯的四年,到底去了哪里?”
“远方亲戚家里有些事要处理,脱不开身。”慕寂然只是轻描淡写,便一句‘家事’堵得景翾再不好问下去。
景翾倚着床边,缓缓地喝下那味极苦的汤药,话锋一转道,“你有没有什么药方,让人吃下去能够调剂精神,不露病色?”
他掐指一算,还有两日军队便要返回榆州,路程耽搁最多不出七日,就能回到汮郡王府。
他也大抵是知道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若是被柏璃看到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生平。最怕她哭。
“有,你需要什么药量?”
“回到榆州以后,入宫交接好军务,到胤和殿禀报并与重臣议事,再回王府。”景翾目光沉沉,“你至少得保我过了子时,都完好无事,不能让她起疑心。”
“这个药量,必然伤身,会拖延甚至加重你的病情,也有可能成为隐疾埋在身体里。”
“无妨。”他垂了垂眼眸,脑海里是她的姿容倩影,还有在围她身边放纸鸢的那个小家伙。
月下凉夜,薄露氤氲开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桂花香,杏雨阁的门被重重地阖上,门板磕碰发出的声音在清静的夜里尤为明晰。
景翾关上房门,一身军装战甲缓缓向她走来,脚下却步步紧逼。
“做什么……”柏璃节节后退,背后抵在了床角檀木雕花屏上,退无可退,景翾单手压在雕花屏上,几乎要整个人覆在她身上。
“做什么?”景翾勾唇魅笑,纤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手肘抵在檀木雕花屏上,另一手顺势就揽上她弱柳般的腰肢,“自然是做夫妻间该做的事情了。”
又贴在她耳畔撒下灼灼热气,足以勾魂,“我走了这样许久,你难道不想我吗?”
他的嗓音愈发低沉,柏璃不禁猛地打了个寒颤,彼时面颊通红,羞得闭上了眼。
他忍着笑意,低头垂眼便覆上绵长的一吻。
“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羞什么?”景翾闻道了她的脖颈,她蹙着眉缩了缩,脸上的桃花妆都混了些许。
景翾忽然停了下来,从袖口取出一支折下的石榴花,为她簪在发髻边,又捋了捋她耳畔的碎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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