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菡早就张扬惯了,慎映兰也管不了,叹了口气,缓声道,“这件事瞒不过你父皇,此番就算定下来了,来日翾儿娶妻之日,必得同时娶了墨家二小姐入府。”
“母后!”景翾跪在地上,眉宇微垂。
膝盖磕在仪鸾殿的粉晶地砖上,声音很大。
他很少求人,这是他长这样大,为数不多的一次。
“回去吧。”皇后柔声道,却撇过头不容再议。
景翾出宫的路上,遇见了奉旨入宫的墨姼,向他轻轻福了一下身子。
他本就介怀,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装作没有看见,兀自径直走去。
只有墨姼自己知道,一切早在她的算计里。左右一对的金步摇,珠坠那样长,既然是自己的饰物,落下一支怎会不知?只有在凌乱的床榻上留下一支属于自己的物证,坐实了她与三皇子的关系,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嫁给自己心许多年的人。
心心念念那么多年,终于等来这样一个机会,可以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就算是伤了二人情分,就算是要背上一个闺中不检点的污名嫁进王府,也不算亏,为妾为婢她都愿意。
皇家官家,从不缺功于心计的女人。她攥紧袖中的拳头,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没有人能看出这样一副好皮囊之下,那颗由爱生贪的浊心。昨日只是小试牛刀,凭着她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的孱弱面孔,与命里定下的妃妾身份,不论将来她的正妃是什么人,她都要一步一步向上爬,终有一天成为唯一一个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的女人。
她仪态周正,端着手向深宫一步步走去。就如命数的走向,从来都在她自己的算计之中。
王府廊下,冬意渐起。
“柏璃,翾哥哥他……他跟墨家二小姐……”舒瑢站在她身后,不知要怎么开口。
她看着廊下一对欢腾的喜鹊夫妇,有些黯然,“我都知道了。”
昨日从御花园传起,如今算不上人尽皆,也已经沸沸扬扬。早上景翾出府的时候,偶然间听到布置早膳的几个婢女悄声议论,这才知道。
“你说,男人是不是一个个都薄情寡义,得到一颗真心,便不再珍惜了?”理智抑制她不再回忆前尘过往,今日种种却相似得引着她又再忆起。
“翾哥哥不是那样的人。”舒瑢的手轻轻搭着她的肩,她却感觉不到温暖。
心渐渐凉了,便就不再觉得温暖。
景翾疾步走近内院,像是要与她解释,她头也不回地,拉着舒瑢的手,与他擦肩而过。
他毅然反手握住了她,“你就不愿听我一句解释吗?”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详细地就不必多说了,是我太多余。”她抽回了手,景翾能感觉到,她每一丝脉搏跳动得那样快,没想到自己那样端着护着捧在心尖上,终有一天还是伤了她的心。
仿佛不论他心里有多么难过,多么痛苦,面对眼前那人,都能默默忍下,理所当然的认错。即使他被冤,即使他满腹苦水,他也能想都不想地说一声抱歉。
她倏然落泪,背影决绝。
“你……要去哪里?”他声音哽咽,强忍着泪水。
“到底是我腆着脸住在三王府里叨扰,如今是我多余,我要去哪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心的深处仿佛是贴着一层薄膜,薄到能被一句冷冷的话全盘击溃。
阖目间,一行清泪抹过。
留下他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纸包不住火,况且她性子直率,他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她这样头也不回,决绝地离开王府。
一往而深的情,伤起来总是那么的痛。痛到每一寸肌肤,都在抽搐。
连呼吸都是疼的。他疼,却不敢说一声疼,那个能够心疼他的人只留下一身决绝的背影给她。那藏在心深处的柔软,那朵捧在心上的花,原来是朵玫瑰,刺着他的每一寸心壁,却还是不愿放弃。
- 2 -
一言不发的静室里,连水滴声都那样清晰,空明得能发出回响。
她在芳雀苑里住了有五六日,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人,置若罔闻,任他独居王府,任他睹物思人。
静默,无睹。
就像两枝相互攀援的藤蔓,隐匿在蜿蜒里的刺彼此缠绕,在沉默里互相伤害。
她眼神空洞地攀坐在窗边,明眼看着残阳落入山涧,月色流出夜空复而西沉,清晨朝霞再次布满天际,没有一句言语,一坐便是一日。
他在书房里酩酊大醉,一壶一壶的酒不比泪穿肠。清酒苦涩,却不比流进眼里的泪水苦涩。一行行泪从眼角流出,划过面颊,落入酒盅,饮着仿佛更加苦涩。望着高挂的上弦月,窗外寒风凛冽,将心吹得更加冰冷。他饮酒冷笑,地上的空酒盅繁杂凌乱,泪不自觉一行又一行地流。
夜半,寂静的庭院里只余下蛐蛐儿的鸣唱,伴着朗朗明月和月光映下的落花。她斜倚在窗案上,望着风吹过拂落的花瓣,在月影下显得清雅素净。正是一片宁静时,素黓却在这时轻扣房门,吓得她晃了晃神。
“小姐,三王府上的侍卫沈溪求见。”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她冷冷道。
素黓看了看身旁焦急的沈溪,皱了皱眉,王爷对她家小姐也算是一往情深,那样的用情至深,如今这般,或许唯有一见才能了却误会。她犹豫了一下,帮衬道,“王府深夜造访,想必是有要紧的事儿,小姐要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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