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黓躺在芜房里,依旧昏睡着,手上的绷带一层缠着一层,听医官说,素黓的双手被夹断了四指,她的眼泪漱地便留了下来,这是她欠她的一条命。
她取出了景琝提前交给它的郡主私印,手书了一份合婚庚帖,静置在素黓的枕畔。只待素黓醒来,她便是林夫人,正八品市署丞林雒的夫人。这是她第一次动用职权,仅是一位八品官员,她还是有这样的权利的。
相伴十数年,最知她的心意。嘴上不应予林雒,可心里已经将他藏得很深很深。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也曾错过一个人,永远失去了一个人,与那人错过了一辈子也让她更加明白什么是“惜”,亦望这与她相伴十数年的少女也能在百味人生里得到些许幸福。
曾经拥有过的风景她没有攥在手上,有幸是那些本以为要错过一世的光年已然有人相伴。百转千劫,一世终究不易,她也淡然了,甚至连那人的轮廓都快记不清楚了,回忆里这剩下他来过自己人生的身影,和辗转而去的背影,仅此而已。
窗前的桃树枝有那么一丝熟悉,她还记得花下有过一舞。努力的回忆那人的轮廓,可大抵是岁月不愿让她铭记,竟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余下回忆里翩翩少年郎吹埙的模糊身影。
身后被覆上了一件薄衣,松香混着檀香的气息熟稔,回首还是那样熟悉的笑容,荡漾着酒窝。
一副未曾得到的丹青,让她看清了一颗相守不弃的真心。
被辜负的韶华,被珍惜的岁月,被守候的光阴,汇集成共度风雪的荏苒时光。
年华苍老,过尽千帆,你我浅笑安然,此生知足。
☆、浮生 · 二十四 『望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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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桃红,杏雨梨云,今日是开春皇宴,未到巳时,景翾便出了后院,在廊下撞见了柏璃。
他今日一身金丝绣双蟒戏珠的云纹华服,腰封上刺绣纹路精致,束发戴上南珠银冠,剑眉下器宇轩昂。
他微微一笑,浅声道,“今日胤和殿设了开春皇宴,我先走了。”
他擦肩而过时,只听她柔声道了一句,“晚些时候见。”
他暗自勾唇,确实是要晚一些了。皇宴过后还得阖宫觐见,又是大半天,回府只怕天都要黑了。听说今日还要与新封摄政王府的世子与郡主共进家宴,身居文礼府的大皇兄对加封世子郡主的旨意闭口不提,他也觉得与他不相干,没有多问。只愿过了阖宫觐见,能早些回府,月下花前,还有一人等他归家。
三王府的马车匆匆而过,马车的窗帘轻扬,东街车水马龙,他漠然看着窗外,拇指不停地转动着另一手的扳指,而萧珩的身影却错失在他的余光里。
巳时,萧珩从后院出了舒府,一辆皇城的马车静候在转角处。
马车宽敞,榆州城的主干道平缓,不似寻常马车那般颠簸,他理了理衣袖,捋平了仙鹤纹团锦华服,纤长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笄轻轻戴上——那是一支上品的翠竹青玉笄。
早起洗漱,偶然走过窗前,昨夜没有合上的窗口边放了一支青玉笄,还有一只绣好的兰草香囊。他黑曜石似的眼眸里映着些柔光,眉眼里都是笑意,对窗的厢房里没有人,透过窗口却看见了闺房里静置的一束白芍,插在甜白釉瓶里。那是他前日从郊外带回来,悄悄放在她闺房窗前的。
不过他不知,那只兰草香囊,是她熬了两个晚上才绣出来的。
两扇疏窗,两颗颗心,不知不觉的在岁久年长里慢慢靠近,彼此珍藏,又安然地放在了心上。今日之后身份明了,他能够用配得上她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守护她此生。
转而抬头再看窗外,已然到了皇宫北门。
大殿之上坐满了皇亲贵胄,妃嫔也都身着一袭正式的妃服,众人皆知,继先睿贤摄政王洗清罪名,恢复家族世袭之后,今日是摄政王的世子和郡主回朝的日子。纯懿贵太妃难得从康泰宫出来,为的就是迎这两位盼了多年的侄儿。
居左的是妃嫔,以菡妃为首,继而是云妃、文妃、海嫔和乐夫人,居右的是皇子、皇亲和少数的几位重臣,空留了摄政王府的两个上位,以景琞为首,继而是谢渃洹、景燚、景翾和岚逸,以及左相墨城,右相程珏和海姬的父亲海?。
乐夫人和海嫔在一旁嘀咕,今日皆是一袭绛紫色妃服,二人在发饰装点上亦可谓是别出心裁,美艳招展,这些点心机不过是为了博取位居高堂那人的一眼。
“你说,这郡主会是什么样?若是生的沉鱼落雁,保不齐菡妃娘娘会为二皇子求一道赐婚圣旨,依她的脾性,最好不过的就是和摄政王府强强联手,好保她那儿子登上皇位。”
“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海嫔轻蔑地笑道,“听说那位世子可是个不好惹的,再说了,睿贤摄政王府的千金是什么人物?姑母是当朝贵太妃,皇上的养母;父亲是当朝唯一的摄政王,母亲是曾经的一品镇国夫人,哥哥是未来新皇登基后的世袭摄政王,身份是何等尊贵?今日赐了封号,怕是品级都要胜过岚逸公主了,岂是她哥哥豫郡王随意就能娶回家的?论及长幼顺序和皇上的宠爱,不是许给景琞就是许给景翾,哪儿轮得上景燚?”
“依我看,景琞虽是长子,也在朝中担着要务,却不及景翾受宠,而皇上也有意要把皇位传给景翾,若是这世子日后要做摄政王,皇上一定会为储君铺平道路,要得到摄政王的鼎力相助,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皇上要是看得起这位郡主,怕是不日就会下赐婚圣旨,到时看赐给哪位王爷,便知道皇上属意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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