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蝴蝶一样冲进来,站在床前脆生生的说:“徐娘娘,你身上哪里不好?”
觅儿便回她说常在昨夜没睡着,头痛。
她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摸摸我的头说:“我今日带了父皇来看徐娘娘给我扎的秋千呢,可惜徐娘娘病了,便不能与我们一同玩了。”
我一愣。
“你说,你带谁来了?”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我看到一个影子走进殿来,公主转过头去对他说:“父皇,徐娘娘病了呢。”
我忙下床行礼。
然后我看到了自己脚上没来得及脱的鞋子。
顿时一慌。
想必他也看到了,语气里带着克制的笑意摸了摸公主的头发说:“你看你徐娘娘却是勤勉,生病在床都不肯安卧,你要更乖些。”
我感觉自己的脸热热的烧了起来。
看起来皇上确是很喜欢这个公主,与她嬉闹时便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般,不见有什么厌烦和架子。我看着他们在廊下摆棋,时不时传来两句小女儿的娇嗔,我在一旁扎着许给公主的荷叶灯笼。今也言言,古也言言,不就是说的现在
这个念头让我脸又热了好久。
公主自己去玩秋千的功夫,皇上问我:“听谨妃说你很为怡嫔的事伤心,病了一阵子,现在可大好了?”
我称谢回话已经大好了。
不一会皇上便回了勤政殿去处理政事,棋也未下完,我便让小太监们将棋局收起来。
公主就在廊下玩我扎的荷叶灯笼。
“徐娘娘,你是不是嫌我太闹,所以装病的”我还未来得及答她,她又一个人玩着荷叶灯喃喃着说“其实若是你告诉我规矩些,我便知道规矩些。
“我在额娘那里的时候,额娘总是不准我这个不准我那个的,也不准身边的人带我玩。您看我这样顽劣,可我女工习字样样都是拔尖的。父皇疼爱我,许我学骑射,连射箭我都可以和皇兄比上一比呢。有时候手上磨了泡起来,额娘说这样几日都不能练字,不等长好便生生给我刺破,一日的功课都不能拉下。”
我突然想起了她摸我额头时手上的粗砺的感觉,心头一疼。
“我每年只有腊月来这儿拜见谨娘娘的时候,我才能轻松一日。可是谨娘娘也不同我玩。今年有你在,我很欢喜,你生的好看,不会拘着我,也愿意听我说话,断不会我还没说完便斥责我没规矩。我真是怕死规矩这个词了,可是我并不知道规矩是什么。
徐娘娘,谢谢你给我扎的秋千和荷叶灯,你手真巧。以后皇兄和妹妹们问起来,我便说我也有秋千和花灯,都在棠梨宫的徐娘娘那儿。这花灯我不能带回去,我怕额娘不准我留着。这灯很好看,我舍不得丢了。明天你再给我扎一个小兔子好不好?”
她仰起头,笑盈盈的看着我。
“徐娘娘,你脸色为何不好”
听她说这些我心里难受极了,觉得自己是个十分不仗义的人。我吸了吸有点酸的鼻子:“没什么,你可要吃栗子糕,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然而剩下的日子她还是胡闹,我们两个恼起来谁也不肯理谁。半日却又好起来。
这样吵吵闹闹过了月余,淳嫔的三公主过了满月,便要将公主接回她身边去。
她要回去那日来找我告别,眼里汪着两泡泪:“徐娘娘,腊月我还来找你。”
还未来得及伤感,门口的鹦鹉便扑棱棱的飞起来,我看了看刚被她涂了半只黑色的鹦鹉,叹了口气。
第11章 张嘴 吃糖
腊月初一给皇后请安,命大伙儿都散了后,皇后将我留了下来。
我随皇后和姑姑进了景阳宫内殿,不像我想象之中那样富丽堂皇,案几座垫也都有一种淡淡的半旧气息。
皇后说话极慢极温柔,我便没有感到过分拘谨。
她轻轻地开口道:“徐常在入宫快两年了吧。”
我不解她的意思,便点点头。
“你入宫时尚小,眼看着过了年,便也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她顿了一顿“你可知我要说什么”
我心头一动,低下头,小声称是。
“你知道便好。有的事情本宫会和敬事房交代,下次皇上再召你时,你不要怕。皇上看起来很威严,那是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有威严才能让万民敬仰,百官俯首。你是他的妃嫔,有时他对于你是天子,有时他却是你的夫君。明白了吗”
我低着头,耳朵烧的难受,感到窘迫极了。上次侍寝不成,旁人都以为是我害怕,可正是我什么都不肯怕才叫皇上不喜欢我。
我点头说明白了。
她温柔的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你去吧。”
回去的路上我便一直低着头踢石子儿,打景阳宫门口的水仙那儿一路踢回了棠梨宫。
我刚一进门,就看见嘉贵人坐在方凳上烤火,炭盆周遭烀着半圈菱角半圈栗子。见我进来了,她突然一乐,说:“看你这脸色我便知道皇后和你说了什么。”
我不说话,觅儿给我取了斗篷,我便往榻上坐下。
我倒不是怕也不是难为情,可是我觉得皇上是不喜欢我的,我也不大喜欢他。
皇后娘娘说妃嫔有时要视皇上为天子,有时却要视他为夫君。可是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怎么可能视彼此为夫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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