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事很简单。根源就是在吴大夫人的身上,巡检司通过审问杨曦拿到了吴蒙勾结外敌的证据,吴蒙不堪重刑供出了吴大夫人,而吴大夫人又十分不仗义地咬出了楚氏。层层相扣,看上去缜密,可若是把吴太守和吴大夫人之间的这根线断开呢……
吴蒙是为了减轻罪罚才胡乱攀咬吴大夫人,而吴大夫人受尽酷刑拒不招供,巡检司寻不到有力罪证,只好作罢。
虽然吴大夫人很不争气,烙铁还没烙红她就招了,但口供在沈昭愿的手里,并未公之于众,这个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虽说这样办看上去楚氏获益最大,将她身上的污水全扫干净了,她就是彻底清白的。但对于吴大夫人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吴蒙在押,总免不了株连宗族,可被株连总比直接涉案刑罚要来得轻多了,且还可以将她暂且释放,还归家中等候判决。
末了,沈昭愿还向吴大夫人透露,他那儿子吴朱轩被厮混着的舞姬扫地出了门,宗亲无一人出手相助,都在看他笑话。
吴大夫人当即拍板,反正她那小叔子身上罪责太多,眼看是活不了,不在乎多加一条攀咬污蔑之罪。
沈昭愿恐夜长梦多,因此动作极快,当天下午楚氏就回家了。
也是在当日,余文翦正式上表魏侯,称自己年迈,昏聩糊涂,约束家人不利,导致内帷不修,自忖无能效力疆场,请求将镇远将军勋爵传给长子余思远。
江叡当即准了。
他雷厉风行,借着眼前的东风斩了杨曦和吴蒙,彻底断了山越的祸根,打压了袁氏,封了江勖为华阳君,并交托给了大周使臣,由他们护送江勖入长安为质。
江勖自是不情愿的,登上了魏侯府邸后院的假山顶,扬言要跳下来,血溅当场。
弦合本来不想搭理他,可他闹腾的实在厉害,搅扰了她的午憩,便打着哈欠出来,看他站在山顶边缘哆嗦得厉害,往下面掠一眼,眼中惊惧便多一分。
她执纨扇,百无聊赖地摇了几下,冲身边的侍从道:“你们干看着做什么,若是华阳君站不稳跌下来,你们有几条命可赔?”
侍从忙围将上来,如临大敌般地仰头看着。
江勖眼一横,怒气冲冲地俯瞰她:“你以为我不敢跳?”
“不,不,不,我绝无此意。”弦合放柔软了声音,竭力安抚他:“华阳君尊贵,若是有何差池必会牵累许多人跟着遭殃,你千万不要冲动,若要任何需求尽可和你的兄长说,他是疼爱你的。”
江勖冷哼一声:“他疼爱我?让我去长安当质子?”
弦合耐心道:“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你得体谅他。”
江勖又哼了一声,面上怒戾横飞,借着高处朝远方眺望,不满道:“那他怎么还不来?我都在这上面站了这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不来劝我?是不是就想让我跳下去?”
弦合谆谆解释道:“你们的姐姐延乐今日从琼州回来,你三哥接去了,无法快速赶回来。”
“你跟他废话什么!”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弦合回身一看,见江叡快步走过来,他穿着暗绣黑衣,阔袖垂曳,一路带尘风,将扈从远远甩在身后。
他仰头看向江勖,冷声道:“你跳,你今天要是不跳就不是江氏子孙。”
江勖颤巍巍地低头看了眼这几丈高的壁仞,声音中带了哭腔:“你以为我不敢跳?”
江叡白了他一眼:“你敢跳,快跳,大不了血溅五尺,把脑浆子都崩出来,孤定会给你找最好的绣娘,帮你把摔零散了的身体缝回去。”
江勖抖了抖,倏然坐在山顶,嚎啕大哭:“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把自己弟弟往虎狼窝里送……”
江叡抚着额头,似是极为乏力,朝左右扈从瞥了一眼:“把他抓下来。”
扈从托着像失了筋骨、软泥一样的江勖走到江叡跟前,一松手,江勖便跌坐在地上,凄凄惨惨地抹着眼泪。
江叡越看越来气,冷喝一声:“给我起来!”
江勖抽抽噎噎地站起来,脸上挂着横七竖八的泪痕,委屈兮兮地看着江叡。江叡上前一步,放缓了声音道:“我让万俟邑陪你去长安,他忠厚可靠,又是你的表兄,必会将你照顾好的。”
弦合闻言,歪头看了一眼江叡。
江勖兀自低泣,看得江叡有些心软,和悦了颜色,继续道:“我给你备了丰厚的金锞和各种价值连城的珍宝,等到了长安打点各方,我再尽心与大周修好,他们必不会为难你的。”
江勖抹了把鼻涕,问:“那要是你跟大周开战,我怎么办?”
江叡环顾四周,靠近他,压低了声音道:“若是开战,我会提前派人将你接回来的。”
江勖不哭了,眼睛莹莹亮地看着他:“真的?”
江叡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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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公江砚道有两女,次序排在江叡之前,是长女延乐和次女连乐。延乐与江叡一母同胞,都是裴夫人所生,嫁与江北甯成将军成谢,成谢年前在与突厥人之战中不幸殒命,守过丧期,江叡便做主将自己的姐姐并七岁大的外甥女接回了陵州。
前世弦合与延乐有过几面之缘,印象里她是个待人接物极为周到的人,要说长袖善舞也不为过,只可惜年纪轻轻守寡,膝下唯有一女,纵然富贵泼天,却也不免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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