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怎么了?”
余思远见殷氏哭得厉害,正想将她扶起,被余文翦暴喝一声,“你让她跪着。”余思远的手僵在半空中,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巡检司刚才来人,说是近来城中不太平,几乎贵胄人家丢了东西,怀疑是大盗与叛仆内外勾结,偷了主人家的东西变卖。因此他们派驻官兵守在各大当铺,就等着守株待兔。”
回话的是秦妈妈,她端着手臂,低着头,口齿伶俐地道:“今日巡检司在当铺里抓了人,搜出几副手钏,这手钏质色上佳,不似寻常俗物。而来当的人却衣着简朴,不像是能有这样手钏的人。巡检司审问再三,及至天黑,对方扛不住才供出来,这手钏是从咱们余府流出去的,是一位贵人托他来当,不拘数额多少,只要现银。”
“巡检司派人来府上,要盗贼指认……”秦妈妈低头瞥了一眼殷氏:“贼子认出,正是殷夫人亲手交给他的。”
殷氏抽抽噎噎,哭得梨花带雨,抬头可怜兮兮地看余思远,面颊上零落了斑驳的泪水珠子。
余思远弯了腰,诧异道:“你哪来的?”
殷氏却只是哭,不言语。
余文翦勃然大怒道:“自打你来家里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过,安安分分待在后院里,少不了你们母子一口饭吃。现下可倒好,胆敢偷了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当,还让巡检司找上门,人家刚才可一直问你是什么亲戚,眼生的紧。我瞧着你是巴不得我们家颜面扫地是不是,既是这样,我们也容不下你们了,尽早收拾东西走吧。”
殷氏本颤抖着肩膀瑟瑟低哭,听说要赶她走,跪着移到余文翦脚边,嚎啕道:“将军,奴家女流之辈,若是被赶出去,可怎么活?”
余文翦将她甩开,厌弃道:“你有当梁上客的本事,还愁活不了?”
院中没人敢出声,任由殷氏哭得厉害,楚二娘似是不忍,拿帕子捂着嘴道:“你就走吧,老爷宅心仁厚,不会任由你们母子饿死,遣散银子是少不了的。”
殷氏抬头看楚二娘,一双泪目莹莹水亮,似是不可置信。
大夫人只合着眼皮滚捻佛珠,没什么话,弦合看了眼沉默的母亲,上前弯身将手钏拿起来,道:“不慌赶嫂子走,有些事总得先问清楚了。”她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我方才与秦妈妈核对过了,这手钏并不是清临馆里的东西,我倒不知嫂嫂哪来的?”
余文翦厌烦至极,对这些闺阁之物的来历不甚关心,正想走,却听弦合又道:“莫不是您还通着外面的人?”
他凛然一寒,像是被戳中了死穴,血一齐往头顶涌,目若鹰隼,恶狠狠盯着殷氏。
殷氏咬了咬下唇,缄然不语。
楚二娘道:“这殷氏自从入了府,日日围着她的儿子如圭转悠,满府的人看着不曾离开府邸半步,哪有空去通外面人?”她柔婉一笑,凝着弦合手里的手钏,道:“三姑娘说不是清临馆的东西,那就不是,谁也没要数算责难什么啊。”
言外之意,是弦合为了洗清他们大房身上的干系,故意在推脱。
弦合不恼,仍旧一副不轻不缓的语调,慢涔涔道:“是或不是,也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是,东西总该有个出处,旁人说不清,当事的就在这儿,殷嫂子总该能说明白吧。”
殷氏瑟缩一下,怯怯地看着弦合。
弦合婉媚的脸上隐隐含着冷肃,道:“您可得想清楚了,若就是手脚不干净,撵出去就算了。可若是背着我们在外面另有勾结,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楚二娘道:“我说三姑娘,你也太厉害了。看把殷氏吓得,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第27章
弦合直起身子,素月分辉落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幽润的银芒。她轻笑了几声,朝向楚二娘道:“二娘,我知道您心地善良,最惜弱怜贫,可我在问嫂子话,您若总这么说,让她以为有了指望,该说的话都不肯说了。”
楚二娘的脸色一沉,却仍敷衍着笑意,抻了头刚想言语,被余文翦打断:“你先别说话,让弦合问,这事既已到了这个地步,总得有个了结。”
她狠狠地咬住牙,强撑出一份阴柔婉转,朝着余文翦恭顺地颔首:“是,老爷。”
弦合得了父亲首肯,便也没了顾忌,不藏着掖着,将那副碧玉手钏拿起来,玉钏相撞发出叮当玎玲的脆响,在无人说话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东西其实选得甚妙,质地好,能卖个好价钱,可偏偏又不是很打眼,寻常世卿家里都有,样式寻常,一旦落到外面就不好找出处了。”
殷氏发抖,冷汗顺着颊侧涔涔而下,低着头不敢看弦合。
“可刚才二娘倒给我提了个醒,她说殷嫂子自从进了家门,就不曾离开府邸半步。这样说来,这东西也不会是从外面拿的,势必是有人到家里给她的,再不济,也得有个在中间传话的人。”
弦合走到殷氏的两个贴身侍女跟前,她们体质纤弱,跪在殷氏身后,浑身颤抖,几乎蜷成一团。
“当初母亲给殷嫂子指派了两个贴身侍女,没几天她就嫌伺候不殷勤让给换了,你们两个可是嫂子亲自挑选出来的,是她的心腹。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就没什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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