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可鉴_桑狸【完结】(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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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合听得如坠云里雾里:“卫督使辞官至今差不多四十多年了,那个时候信瑜甚至都还没出生,他那个义弟就算是叛党,又跟这婚事有什么关系?”

  碧儿道:“坏就坏在,卫督使的义弟反叛朝廷后归顺了山越,留下了一个颇有出息的儿子,掌握了山越的半数势力,在摩珂被俘后,他就是大魏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是说……”

  “就是南越首领杨曦。”

  弦合被这些盘根错节绕得发晕,总结起来就是杨曦与卫家有些渊源,而如今杨曦作为魏侯欲除之的心腹大患,确实谁都怕跟他扯上关系。

  可是……弦合奇怪,这样久远隐秘的瓜葛,连与山越数度交战的余思远都不知道,父亲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前段时间卫鲮频繁造访,父亲并未表现出厌烦,甚至话里话外还表现出对他颇为欣赏。那个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否则趋利避害惯了的父亲怎会将他引为座上宾。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浑浑噩噩去了母亲房里,见兄长也在,正坐在绣榻上拿着剪子修剪刚抽芽的海棠花枝。

  余思远瞥了眼弦合灰蒙蒙的脸色,没所谓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卫家多少年了一直安分守己,不能就因为跟杨曦有些陈年瓜葛就将人一棒子打死吧。”

  弦合被他事不关己的清淡模样惹恼了,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跟父亲说去啊。”

  余思远将缠着红丝的剪子放下,悻悻然道:“父亲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敢去。”他顿了顿,换了副严肃沉凝的脸色:“再者说,你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这样巴巴地追着卫鲮不放。他若是对你有些诚意,就该想办法化解,他是男人,出了事光指望着你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算什么男人?”

  弦合被他说的憋闷,弯身坐在母亲身边,气呼呼道:“你闭嘴。”

  母亲依旧捻着一串佛珠,滚圆的楠木珠子中串了一只木貔貅,堪堪抵在拇指尖,母亲睁开眼,道:“你哥哥虽然混账了些,可说的话不无道理,你先沉住了气,且看看信瑜有何动作。”

  弦合托着腮,气鼓鼓道:“可这分明是父亲胡乱为难人……”

  出乎意料,母亲难得没有驳斥父亲的行径:“你父亲虽然行事胆怯了些,可毕竟多年的阅历在,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如今山越的祸乱尚未完全解除,谁也不知下一步战事会不会顺利。万一,这杨曦久攻不克,令魏侯损兵折将,他要迁怒于人,到时岂不是无妄之灾。”她看向弦合,一双眼眸中透出沧桑,“还记得你外公一族,凌氏至今都不能出仕入第。”

  一提及凌氏,弦合忍不住瞥向余思远,岂料视线刚刚递过去就触到他探究内蕴的精光,她一时心虚,忙慌乱将视线收回来。

  她暗骂自己,慌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母亲,我前些日子听说凌家那位表姐故去了,可不知那位舅母怎么样了?”

  母亲重新合上眼皮,拨弄着佛珠,沉声道:“她是个可怜人。原是从乡间买来的妾侍,没有娘家可投奔,长子在多年前已故去,如今又失了唯一的女儿,本想将她留在陵州。可思来想去不妥,只有给她一些钱,让她回襄州去。”

  弦合点了点头,忍住不去看余思远,心里却忍不住想,明明亲生母亲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伶仃归去,心里该是何等难过。

  这样一想,先前因婚事不顺而沉下来的阴郁反倒淡了些。

  她从母亲房里出来,小厮过来禀,说是父亲让她去一趟。天气渐暖,厚重的缎幔子已撤去,细绫子纱在金钩的束缚下飘来荡去,像极了楚二娘端在手里看的红蔻丹,媚的晃眼。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为父思来想去,你还是太过年轻,怕不能事事周到。家里的事还是交给你二娘管吧。”

  弦合心里鄙薄至极,化作面上一缕清淡的不悦:“女儿自从接掌了家事,无不尽心的,父亲可是觉得女儿做错了什么?”

  余文翦蹙了蹙眉,像是为女儿的不顺从而不快,道:“你做的很好,只是家中近来事多,怕你应接不暇,你二娘到底老道些。”

  弦合睁大了一双乌灵澄澈的眼睛看余文翦,很透出些天真来:“女儿既然无甚过错,那么父亲又如何知道女儿应付不了家事。父亲总说家中如军中,事事都要赏罚分明,女儿既然无错,为何要罚?”

  余文翦一噎,楚二娘将染了红霜的柔荑放下,道:“我说三姑娘,你还未出阁就对娘家事这般上心,不若留着这份心力等将来去了夫家再去使吧。”

  说起夫家,余文翦又想起了与卫家的婚事,他如心有积痼,郁闷至极。脸色也暗沉了下来,道:“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你将手里的账簿规整一下,一同交给你二娘。”

  弦合抿了抿唇,向父亲鞠礼后,默不作声地出了门。

  真让母亲说对了,无妄之灾,飞来横祸。

  接下来几日,弦合故意在账簿交接上拖着,表现出极不配合的姿态。她心生一计,还让余思远明里暗里去父亲跟前说情,自是没什么效果,唯一的收获便是楚二娘巴不得余思远快滚去靖州,天天给余文翦吹枕边风,及至军衙的调令下来,家中上下都是一副你快快滚蛋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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