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生忙站起来,逃命似的往楼下奔。
人都走了,弦合反而没了睡意,她瞧着蜡烛上飘着的焰光,轻轻撩了撩,脑子空了一瞬。江叡说他自有计划,能信他吗?
按照前世的轨迹,陆偃光是通过集贤馆的仕选入朝,而后一路平步青云,深得魏侯倚重。再往后便是到地方为官,积攒了政绩,顺理成章地升为三公,位列宰辅。虽然中间充满了传奇,但总的来说还是顺风顺水的,不像今生,有此一劫。
江叡重用他,必定是看中了他的满腹才华和不为权贵折腰的气节,可就没想过也会因此让他陷入险境?
这件事情,始作俑者莫如斯者。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又狠了起来,决定和文寅之的约定如旧,不理江叡。
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辰,文寅之果然如约前来,还带来了几件粗略赶制出来的官袍纁裳。
白玉束冠,玳瑁腰带,锦裳大袖袍,七手八脚将文寅之装扮起来,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特使的风采。
文寅之道:“这些还都是好办的,最难弄的是文书和玺印,齐太守是边陲重将,没那么好糊弄的。”
“你还算清楚,知道齐世澜没那么好糊弄。”
门被推开,江叡随着清凉寡淡的声音而入。他凉凉地瞥了弦合一眼,又看了看满桌子的锦绣博带,转而盯着文寅之:“你父亲的副守之位本就坐得不稳当,你这是想要助外敌一臂之力将他彻底拉下来吗?”
文寅之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显出几分局促,“三……三公子。我……只是担心闻州,”
弦合站起来挡在文寅之面前,“你莫要为难他,都是被我逼得。”
江叡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出去。”
陈兰生颇为乖觉,忙揽着宽大的摆袂快步躲出去,文寅之看看弦合,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他才出去。
江叡将手搭在桌上,紧盯着弦合,看不出喜怒,只是眼底微冷,“你什么时候能学着相信我?”
相信他?弦合的心底涌过复杂的情绪,她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更信我自己。”
江叡沉默了片刻,倏然说:“我与文副守有所约定,他会假意与齐家相交,尽量顾全闻州的安全。接下来的事,只等新军驻稳,我会和齐家摊牌,将闻州救出来。”
弦合怔了怔,问:“文廷训是你的人?”她想起齐老夫人对文家的熟稔热络,想起两家的亲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连文寅之都不知道,他还一心一意地想要救姐夫于水火……”
“这是我与文副守的约定,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会泄露分毫。”
此言落地,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弦合品味着他的措辞,即使最亲近的人也不会泄露分毫,却告诉了她……
是因为她枉顾他的嘱告而在赌气吗?
江叡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唇角轻挑,带出一点凉薄的笑意:“你想救闻州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可是你身边的这些人,看看他们有半点靠得住的样子吗?你不信我不要紧,可若是因为你的鲁莽而置闻州于险地,你对得起姐姐吗?”
弦合被他说得泄了气,老老实实坐在一边不言语。
“还找了个戏子来假扮特使。齐世澜是何许人,他纵然平日里温和好脾气,可到底是一方权将,满腹的城府,这个戏子到了他跟前一眼就会露馅,到时候必定会打草惊蛇,让他知道陵州已有人对陆偃光的处境起了疑心。还有那个文寅之,凭齐世澜在越州的实力,不需多费力就能查出这件事与文寅之有关,到时候他必然会怀疑到文廷训身上。我辛苦筹谋的一切,还有文廷训这么长时间的忍辱负重,到时候全都白费了。”
弦合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有些发窘,红着脸问:“可你怎么能肯定这段时间他们不会对姐夫下手?他们将陵州来的重臣软禁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怕等姐夫将来参他们一本吗?”
“他们不会。”
江叡笃定地说:“我会告诉他们,闻州是我的人,派他前来是为了更好地掌控新军。”
弦合有些急:“他们不会信你的。若是信你,就不会在越州生出这么多事了。”
“他们会信,因为……”江叡顿了顿,转而抬眼紧盯着弦合的脸,像是不想错过她面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我要迎娶齐沅湘。”
好似有一张铜锣坚声四溢的砸下来,将弦合的脑子都砸蒙了,忘了掩饰自己的表情,显出些许怆然失落,喃喃重复:“你……要娶齐沅湘?”
看着她的反应,江叡沉重许久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面上仍旧一副寡淡:“是啊,当前他们步步紧逼,我唯有向他们摊牌,表示愿意娶齐沅湘,也算是间接地服了软。皆大欢喜的事,何乐而不为。等我娶了齐沅湘,你姐夫就能安然无恙地回陵州,我在朝中的势力也会愈加稳固。”
是呀,还真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买卖。
弦合轻挑了挑唇角,却见唇尖似有千钧重,只露出一个潦草的笑便匆匆撤了回来。江叡望着她笑意愈盛:“你怎么了?表情好像不太对?”
弦合霍的站起身,背对着江叡,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就是想到姐夫很快就能回家了,有些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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