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深绿色的牛仔裤,上衣是好看的深灰色的法兰绒夹克。虽然色泽陈旧,但是有一种另外的干净整洁。粉绵羊悄悄多观察了两眼,心里觉着他应该是位旅行者吧。
余光里,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表,随后他垂下手来,笔直的放在腿侧。粉绵羊转起眼珠子暼着他的手,她看到了那藏在灰色的浓密毛发里的利爪,还有那只深邃的黑色手表。
忽然,他开口说道:
“火车已经迟到十分钟了。”
像是有电触了粉绵羊一下。她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他并没有对着她说,语气也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那样平淡无奇。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粉绵羊只不过耽搁了十来秒,然后接话说:
“是啊,也许快来了吧。”
——不,晚些来吧。
“嗯。感觉会有点不顺利。”
这时,粉绵羊真切感受到了他低头看来的视线。
“小家伙,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什么?见过我?粉绵羊使劲儿回想着一切。不不不,这位特殊的客人绝不会见过自己的——很快粉绵羊就断定了答案。
“是吗,可是我不认为你见过我,因为我住在幽兰谷的森林深处。那儿有一颗很高很大的榕树,我的家就在山坡下面。所以我很少外出的,而且我也没有想起有见过你呀。”
“真有趣。也许你看我一眼的话,就会有些轮廓可以去寻找了。”他带着些笑意说。“但是我真的感觉对你有些印象。一只有着兔子耳朵的大黑鼠——嗯,虽然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你太高大了,看你会把我脖子折到的——但我看见了你的手,所以大概猜得出你是谁。”
一只灰色的大狮子哎,如假包换!
“噢?我可戴着一副很好看的面具呢,不用看看吗?不过也对,何必看我的脸呢?外表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了,正如我也不相信你的内心是和你的外表一样。”
粉绵羊可以说是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这话难接极了。她踌躇着,铁轨的尽头处,树林里的隧道如无底洞般漆黑深邃。她认真地盯了好一会儿。她想,难道他真的戴着面具?但他明明是一只毛发整洁的雄狮,血统高贵的一族。
“小家伙,你为什么来这么早?”
这位狮子先生忽然问道。
“去秋兰镇给我的姨母买药,”粉绵羊说,“她的病又加重了,我必须在中午前赶回来。”
“哦……我记起来了。你的名字是艾米莉亚吗?”
他有点确信地问。
“咦,你怎么知道?”
粉绵羊再也不能不看他了。她努力昂起头,接着吃惊极了。
他同样仔细地描绘着她的五官,在她水灵灵的粉色瞳孔上逗留了好一会儿。粉绵羊看到他明显地惊讶了,但他肯定也瞧见了粉绵羊的吃惊。他看了阵子月台对面的树林,然后才对粉绵羊说:
“我在这里待了三天,听说了不少本地的事儿。对了,你的姨母——莫莉女士的病严重吗?不过,我听说她对你似乎很不好吧,因为你父母不在的缘故。”
“不,姨母对我真的很好,只是某些时候会很奇怪。她让我不要浪费钱买药,可是我害怕她真的有一天会熬不下去,所以……”
“噢,那么你还是要去买药的对吗?”
他笑了笑,然后有点认真地问:“也许这次班车晚来,就是因为它不想带你去呢?”
“可是我必须去的。”粉绵羊立刻说。她垂下了眼,“她还在家里等我我只有她了。”
——这位先生安静了好片刻,才迟疑地吐出个“嗯”字。
于是,他们又陷入了一种寂静。除了微风,花香,滴答滴答的水珠,时不时还有鸟儿或单或双的从站台上飞过,四周没有了一点声音。
火车快来了吧?她又开始想起来。但是她默默祈祷不要在这一刻响起它的汽笛,下一刻也好。她想跟他说话,可是她又期待又害怕,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犹豫和顾虑什么。
粉绵羊有点难过,莫名的难过。这时候她已经开始不再去想火车还有多久来,也羞愧的避开了还躺在床上在痛苦中沉睡的姨母。
“先生,我能请问您的名字吗?”
粉绵羊盯着自己的脚尖,细细地说。
“哦,”他犹豫着,“帕奥里德,你可以这样叫我。”
——真好听的名字。
“那么,您也是到秋兰镇去吗?帕奥里德先生。”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我觉得我迷路了。”
“可是,您不是正在这儿等车吗?”
“嗯……我是说其实我现在也没有想好在哪儿下车,我想等上了火车再仔细地考虑一下——不过,听说秋兰镇似乎也很漂亮?而且离这儿挺近的吧。”
“是的,但是那儿得等到秋天才是最美丽的。”
她边说着,边不由地点起下巴:“嗯——那时候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枫叶,跟下了场鹅毛大雪似的,漫天飘啊飘,然后像叠千层蛋糕那样,重重叠叠的铺在地上。所以逛街的时候感觉就像踏着地毯一样,虽然累些,但是感觉很舒服呢。当有大风吹过的时候,镇子上就会全是沙沙的声音,美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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