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你的话不无偏激。一般情况,人就是人吧。”
“你看,就和在动物园里一样,你同样看不懂这些人的想法,但你知道他们当然是活生生的生物。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假如不能和自己沟通、交流,像‘其它生物’那样隔着一个距离,那么把陌生人比作成千百种动物又有何不妥的呢?根本来说,我们也是由动物进化而来。”
“也许你应该喘口气。我知道你并不是在指责批判什么。”帕奥里德掸走身上的落叶。他点起一支烟来。“曾经,其他的生命于我而言,看到的就像是一具具可移动的幻灯片,每当某个人的身形落进我的眼里,仿佛他们就开始对我的大脑自动释放出他们迄今为止的生命历程。”
他问我知道这种比喻的吧?我接过抽了口,然后踩灭在地上。
“有时候是根据他们一言一行的推测,有时候也纯粹是我的直觉使然。只是,这种超脱世外的视角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现在我在意的反而是他们嘴角上遗留的是哪种食物的残骸,这明显比一味自找苦吃要让人好受多了。”
我不禁笑起他来。“所幸先生还没有超脱成神呢。你看我也是这样吗,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可笑又可悲的怪胎,孤独又迷茫的喜剧人生?”
帕奥里德转过脸来,不悦地盯着我。一时兴起说说罢了,竟然对我生起了气。我抱着双臂,耸耸肩说辞一番,他才让我保证不要再贬低自己和他。
“先生,我很好奇你的梦想。”
他靠回椅背上:“不是说过了吗?”
“不,以前只是不想多问。”我说。“这次我觉得你该说实话了。你的梦想如果真是那些——为世界作出贡献之类的,那么你就不是我眼里的先生了。”
“你说的很正确,但我说的也没有错。”他蓦然笑着,“梦想从来都不止一两个的,三四个里,也从来不会缺席改变他人和世界的那一个。不过,人最爱的果然还是最关乎于自己的那个。”
“我知道,没有谁真正愿意舍己为人。”我说。
“嗯,有得选择的话,所有人都有糖吃才是最好的。艾米莉亚,其实我的梦想很简单,在一处深山老林里,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种种花,打打猎,和妻子儿女们烧柴做饭,晚上坐在篝火前促膝长谈——就这样了,完美得让人如梦如幻。”
“如果是先生你的话,明明很容易可以做到的。”
他瞧了我一眼,不由地慢慢抬头望向天。“艾米莉亚,就像我刚才说的,所有人都有糖吃当然是最好的。没出航的人向往乘风破浪,而海上的船都想回到港湾——这就是人生了。没有了灯塔,彼岸就是那第二个家。一开始若知道是条不归路,没人愿意出发的吧,就算一起海枯石烂。”
“你的话总让人无法反驳。”我笑笑,“可这次我想证明你错了。”
“我便等着你给我指引一条回家的路。”先生站起来,伸出大大的懒腰:“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向来如此。”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图书馆。帕奥里德最近一直沉浸在历史往事里,受他的叮嘱,我也会留意书架上相关的文献书籍。我们灵族的历史一千多年,可有文字记录的也就九百多年罢了。有研究意义的古史书籍非常难寻,它们从没有被统一的收藏起来,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每一个地方,如今更是被政府查毁得所剩无几。
搜寻良久后,我坐回帕奥里德身边:“先生你看下这本。”他接过去,翻了翻,脸上的表情如预料般逐渐严肃。“这个名字我还记得。原来她是这里的人。”
“赫斯提亚——女作家吗?”
“嗯,是作家,也是位可敬的英雄。她在东域曾组织过一场反抗政府的运动,不过后来忽然就销声匿迹了。”先生回忆说。“有人传言,她曾出现在远方战争的深处过。再后来就什么消息都没了。她的很多著作被政府雪埋得一干二净。”
我接过书来。摸着这个名字,却没由来地陡生感伤。
“很多人一直都活着的吧,活在书里,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有时候我想,也许这才是最聪明的,用这种方式实现了生命的永垂不朽。”
帕奥里德拍拍我的肩膀。“艾米莉亚,没有谁是真正死去的。忘记也好,时间也好,既然来过了,每个人都曾改变过世界。一棵草,一块石,世界还在,人就还在。”
“真的吗?即便是某个毫不起眼的人……”
“每一个灵魂都是,会在某一处再相遇的。”
——厌倦的得到新生,放不下的再续前生。这句古语出现在我眼里。“先生,你说世上真的有轮回么?”我问。他看着我的脸,又盯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
“即便上神可以毁灭世界,也撼动不了轮回。我反正是这么认为的。”
先生他看书从来是一目十行。我也独自看了会儿这本书。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却是书中着重描述的两种美食,“汤圆”和“饺子”。我倒是从来没吃过的。有点像煎饼果子那样是包馅的,既然是华夏地区的特产,那郑先生的餐馆应该是可以问他能不能做出来,尽管他的菜单里没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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