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可不知道我在酒馆里发现他时多么惊讶。他完全融入了人群里,我是说假设没有了西装领带,他又刻意为之,简直没人能认出他来。关于他本人,正如我上段所言,他是位报社的大编辑,他写的很多文章都犀利了当地直指社会和联邦政府的诸多陈旧问题,各方面无所不含,简直是旧党派的噩梦。尤其是前年那篇关于联邦计划改造北域生态环境以迁移中部人口和转移南部工业的文笔讨伐,实在是精彩绝伦,民众政府更是借此事件势如破竹,甚至在年末投票选举中大胜,就此接管了中域的经济建设发展权。
我和爱蒙攀谈了好一会儿。另外你知道吗?他正一路骑着老年单车在尽情释放三个月的长假呢。从中域到这儿,他居然只用了两个来月。他说还算幸运,半只脚都踏进祖坟了,身体还能支撑下来,实在是不胜感激上神垂怜。他临行前,我问他还有目的地吗?假期可不多了。他扶正脸上的金丝眼镜却对我郑重地说道:
‘该死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得受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被离假期结束越加临近的事实折磨!帕奥里德,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在早上吃顿早餐而已,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要跟苍蝇似的在我脑子里飞进飞出……
——现在你知道问我还有目的地吗和提醒我假期所剩无几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儿了吧?不过还请放心,不寻到一处内心能得到宁静的地方我是不会回去的。我感觉这地方就在北域里,至少看样子是不在优恩地区了,我要往更北边找找。’
老爱蒙跟我说完就骑上车风尘仆仆地消失了。实话而言,我不大确信他能找到那个他所希望的地方,我想他也是有所知晓的。只是当一个不算遥远尚且可实现的希望出现时,谁都会憧憬成真的画面而下意识的忽略实际吧?
对了,话说回来,这里的人啊,深藏不露。他们非常爱看报纸,讨论时事,而且思想和见解实在是独特精准,无论是在哪个方面,简直跟专业人士一样。但不一样的是他们的看法都留着余地和后路,从不搞得跟那些书呆子一样死板绝对,致命又灵活地跟火灵角蟒没什么两样——这也是我喜爱这里的一大原因了,毕竟谁不爱和这些人做朋友呢?还有这充满了自然气息的朴素环境。
抱歉信在这里暂停了一段时间。
因为刚才萨里托来敲门了,我知道他一定是想跟我谈谈他妻子的事。今早他远在西域邦托地区的前妻发来急信,也算是求救信吧,她的现任丈夫要把她和他们的女儿安排到远方那场战争的前线后方居住(现任丈夫是一位远征军的校官),而且最近几天就要同军队物资补给一同出发。萨里托今天整个人都难看极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安慰的话对此时的他显然是没用的。他今晚就会做出决定了。
我想我必须写到这里就提前结束了。以后我会继续寄来的,还有不少想分享给你的有趣的事呢。敬请期待!
By. 粉绵羊的灰狮子朋友,帕奥里德。
—— 优恩地区,诺尔班克斯,1323年12月4日。
P s. 在准备去邮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背包的夹层里好像还有一张纸质钱币。我回房间找了找,没想到还真的在。看你的年龄,应该快要接受五年统教了吧,请暂且收下权当是我对于你学业的资助。另外,也因为你在某些地方给了我不可比拟的帮助。
——希望不是莫莉女士首先发现的这封信,否则……我可不敢想象。”
读到最后这段,粉绵羊禁不住一阵开怀傻笑。翻转来信封,真的掉下来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绿色纸币。天,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但粉绵羊决定把它留下来——她将它塞进枕头的羽绒里,心底并不打算让菲儿姨母知晓这些事。
只是,她又帮助了他些什么呢?
那个夜晚,着魔似的,粉绵羊躺在毛毯上翻来覆去地审阅那封信。字字句句如数家珍。口渴了喝点水吧,可稍微一离手信纸就觉得像丢了魂似的。
帕奥里德先生应该知道他写的东西会让人难以理解吧?如果是对其他像粉绵羊这样刚刚成年的寻常女孩子来说,简直是生硬的教科书。但粉绵羊却喜欢得不得了,像鱼儿游水那样对很多内容都自然懂,连她自己都不免讶异。
虽然有点不满他自顾自地全在说他自己的事而忘记了粉绵羊这个收信人——起码可以来一句俗套的“嗨,粉绵羊,最近过得怎么样?”吧——但这封信对粉绵羊的意义不言而喻,像是一扇洁白的窗户,粉绵羊几乎触摸到了另一片天。另外,这张被粉绵羊捏拿得皱巴巴的牛皮纸更是横在他们二人之间脚跟前的友谊的起跑线。
写信很简单,但如何掌舵好一艘刚扬帆起航的友谊之舟却是需要几天来冥思苦想的。粉绵羊感觉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字字斟酌地焦虑令身体仿佛蒸发了五斤脂肪,还让脱落的毛发也多了起来。
最后,粉绵羊寄出的信纸上如下写着:
“致我的大家伙朋友帕奥里德先生:
首先,很高兴收到您的来信,
其次,您的故事真的太棒了,
最后,这封回信让我想了三天。
先生,您的来信让我有一种不太真切的梦幻感。因为我已经努力地快忘记您了。我想对您而言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又黑又难看的路人吧,所以,我不无卑微地期待着,没想到您真的没有忘记我。真的很感谢,同时我很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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