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弟弟已经不是那么顺从地安心躲在他的羽翼之下了。
大约有的事情他可以护着,但有的事情,他却终究是护不了的。
这边包正平已经在与皇帝长篇大论地阐述着不能派肖瑧去统领北军的一百个理由,肖瑶和肖珏则看笑话似的抱着手静观其变。
肖瑧耳听着周围动静,双肩轻微地颤动着。
肖珝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朝皇帝走了一步,打断了包正平的话,从容道:“请父皇准许四弟的请求。”
“哥哥……”肖瑧眼圈红了。
“但是,”肖珝又道,“还请父皇准许儿臣一道前往。”
皇帝一愣。
肖瑧大叫起来:“不可不可!大哥你是太子,你怎么可以上前线!再说你还有家室,你若是有点三长两短,你让太子妃怎么办!”
肖瑧这一通大吼倒也让肖珝清醒了几分。
是啊,他东宫里还养了只小狐狸呢。
担心她的安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也是很怕自己这一去数月,只怕是会思念成疾吧。
而肖瑧如此胆小的人,主动向皇帝提出要去北疆,恐怕除了想证明自己以外,也是识出了他亲爱的哥哥的那一点想法,要替兄上阵吧。
肖珝一沉默间,肖瑧连忙向皇帝连声诉起了衷肠,肖瑶和肖珏两人不怀好意地一直附和着,直把包正平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男的也好不到哪儿去,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嗡嗡”地嚷个不停。
皇帝焦头烂额,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差些咳出血来,连忙抬手止住众人谈话,当机立断:“就肖瑧去吧。”
“皇上!”包正平急上前一步。
皇帝捂住胸口,气喘起伏:“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了。兵部准备相关事宜,十日后出发。”
说罢,皇帝也不看包正平的脸色,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这几乎是肖珝第一次见皇帝违了包正平的意思。
一夜议事,包正平黑着脸从皇帝的书房出来时,天都已经明了。
而包正平的脸色却不那么明朗,连看都不看这几位皇子,就由下人引路而去。
肖瑧一脸兴奋地拽着肖珝的袖口摇啊摆啊,出军打战就像是要出游玩耍似的,而肖珝却是忧虑地回望向正要关闭的书房大门。
一边肖瑶开口嘲讽:“四弟还跟小时候一样,就爱拽着别人的袖口,将来若是娶妻了,怕是也会拽着媳妇的了。”
肖珏嘴角无所谓地抽了抽。
“不过吧,四弟是真不知战事险恶,以为出征是好玩之事呢,”肖瑶嘴上笑着,目光却冷,“只怕是将来没有啥娶妻的机会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是平常的事……”
“二哥你也别说了。”肖珏终于又开口劝阻。
肖瑶哈哈大笑着,再与肖珏一道离开。
而两人刚走,肖瑧松开了肖珝的袖口,一脸兴奋瞬间已化作了深深的畏惧,怯生生地唤道:“大哥……”
“别怕,”肖珝宽慰道,“你真的想好了要出去吗?”
“我……是想……”
是想不再被别人瞧不起,可此事说起来又谈何容易,不害怕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害怕却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
肖珝叹了一口气,心里多了些明了和打算,又再低声多安慰了几句,才听到书房内传来了闷声的咳嗽。
“是父皇吗?可是偶感风寒?”肖瑧瞪大双眼,不明所以。
“我去瞧瞧!”肖珝一步朝前,推开书房大门,揽开前来阻拦的太监,快步绕过屏风。
皇帝一个人背对着他,背影苍凉地埋头在墙角处,继续闷闷地一声一声喘咳着。
像是一个漏风的老旧风箱。
更像是积年累月的病终于显现了。
“父皇您……”肖珝脚上似有千斤重,迈不开脚步,眼泪就不自主地哗啦一声流了下来。
皇帝顿住,随意用袖口拭了拭嘴角,却不肯回头,只言:“朕瞒不了你了……咳咳咳……所以珝儿你不能去北疆,明白吗?”
太子离京城,若皇帝一朝驾崩,天下无主,恐只会大乱。
到那时候若包氏手握兵权,只怕是江山也要改姓了。
“可四弟他……”肖珝仍不解,“他还年轻,连京城都没离开过,去往北疆只怕是……肖瑶或肖珏都比他合适啊!”
皇帝背影轻轻颤动,似在闷笑,随后才镇定轻言:“若是老二或老三去,兵权谁控?他俩,谁服你?肖瑶骄纵,肖珏不善,两人必然不是这天下的适合之人,一旦握了兵权,只怕你也得让他们三分……”
肖珝嘴角抽搐。
“朕看得清,你的三个弟弟中,唯有老四服你!”
皇帝一世无能,此这招,也算是苦心孤诣,也难为他初次没对包正平言听计从,原是早看透一切,为了这天下能顺利让肖珝接掌。
肖珝含了泪,想去扶皇帝,皇帝又摆手:“太医说朕只有半年左右的命了,此事再无挽救机会,珝儿你便继续替朕瞒着天下吧,连……连你的母后也别说,免得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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