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还是起身重新点灯。一盏一盏点,再一盏一盏熄掉。反复了几次,白莫动动酸痛的胳膊和脖子,望向天边渐渐攀升的鱼肚白。
是她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白莫在柜子里翻找半天,攥着一个不起眼的药瓶推开门,在自己的窗台下面发现了整个人蜷成一团的穆凉。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湿了大半,蝴蝶骨一张一翕的,明显能看出呼吸的费力。
走近了,白莫才发现穆凉的一只手在胸前狠狠抓着锁骨上的锁链,那处伤本就不易好,肩胛一动就会出血,此刻被虐待着,更是早就染红了前襟。
穆凉的小臂撑在地上,能看见好几个猩红显眼的牙印,不难看出,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来的。
白莫蹲下身,发觉耳边其实是有些异响的,像是细碎的呢喃,更像是轻声呓语,或只是唇齿间的气声。
当她仔细去分辨,才惊觉,穆凉口中反复念叨的是,“主人……”
白莫心底一软,伸手摸了摸那人被汗湿的额头,尽管双颊通红,可额上却冰凉颤抖。
白莫叹了口气,有些粗鲁的把人掀翻躺在地上,用手捏着他的下巴,把瓷瓶里的液体倒进去。
穆凉很快停止了打摆,可被折磨到虚软的身子极难动弹,一夜未眠苦苦忍受的倦意瞬间席卷了他。
先前锁骨上的疼远不及药瘾带来的痛,如今胸腔里的疼痛褪去,锁骨一动就如同开裂一般疼着。
白莫看人狼狈落魄,双眼隔过穆凉,看向虚空之外的某一个点。
穆凉是她的东西,她可以随意惩罚折磨,甚至杀了这人。
不可否认的是,穆凉的清冷、模样、傲气,都是与生俱来的,没有被旁人沾染分毫。
他从从前就是那样,挺直着脊背站在那里,双眼带着点睥睨的意味,淡然,还有目空一切。
那样的人,让人根本忍不住想要将他从神坛之上拉下来据为己有。
可那时候,分明是穆凉亲自从神坛之上走下,带着虔诚和忠诚,带着不曾对旁人吐露的笑意,亲手将自由和余生奉献给白莫。
可也尽管是这样一个人,还是会背叛白莫。
白莫承认自己的心动,也可以宽恕旁人炽热的目光,但却无法饶恕穆凉散发他的魅力。
就像是对待高山之上的一朵花,这种美丽只能有一人享有,白莫甚至愿意将它亲手采撷,避免这份美丽惊艳众生。
她心知肚明,不能因为女人与生俱来的美丽,去责怪她媚骨天成。
同样的道理放到穆凉身上,却总让她难以承认。
白莫叹了口气,扬起巴掌在困得眼皮打架的穆凉脸上拍了两下,把人叫醒,抬抬下巴命令道,“回去休息吧。”
穆凉目光涣散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爬起身,规规矩矩的跪好,应了声“是”,才又有些艰难的起身,转身离开。
白衣上染了血,一条赤色的项圈在他的颈间若隐若现。
他才往前走了两步,白莫就叫住他,带着三分戏谑和七分的认真,声音幽怨的仿佛回到少年时光,“穆凉,你跪过多少人?”
穆凉的身形一僵,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走,似乎被这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几不可闻的颤抖着。
白莫没有得到回答,或许本也没有期待回答。她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拐了两个小弯,钻进屋里去了。
她用皮鞭教会穆凉顺从和妥协,将人生生刻画成她想要的模样,却再也无法享受将人掌控在手中肆意揉捏的快意。
原本是一个对视就能理解的默契,如今却隔了千百心思。
少年稚嫩的诺言,被停留在上一个世界中。心不在了,把人留在身边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把人扯下神坛,剥开他遮羞的衣裳,逼他流露出不曾有过的胆怯姿态,享受他被践踏入尘土的卑怯和微弱反抗。
说来可笑,白莫已经无法从中获取快|感,她也明白,她想弄脏的是这个人的魂灵,可偏偏那始终纤尘不染。
那光弄脏他的躯体,又有什么用呢?
白莫失笑,点着灯,将信纸铺平,若有所思的提起笔来。
只是她看不到屋外不远处,穆凉的脚步寸步未移。被折磨得脱力,他的面容苍白病态,脚下被锁着锁链的一对极白的脚踝被反复磨破,一圈皮肉整日都黯淡浮肿。
他的头无力的垂着,眼睫微微颤抖着,湿漉漉的。锋利的犬齿习惯性的咬着柔软的下唇,将毫无血色的唇咬得通红,目光呆滞涣散。
白莫说过的话一遍一遍的回转,被提及的双膝颤抖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穆凉有些迟缓的蹲下身,把下巴搁在膝间,双臂自然将自己环住。他的十指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臂,抓出一道道血痕,整个人濒死一般微弱的颤抖着。
他疼。
他没有任人便跪下的习惯。
喉间的声响像啜泣哀嚎。
终于,一点隐藏不住的冰凉湿意,从湿漉漉的眼睫之间滚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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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不该给我幻想的……
白莫写好了信,遣人送了出去,自己缩在被子里补了一会儿眠。
等一觉醒来,都是近傍晚的时候了,天边晚霞极红的一抹。白莫躺在床上,一整日没吃什么,居然仍不觉得饿。只有她一早写得那封信,一遍一遍的在眼前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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