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人还有事么?”白莫一声把傅杞唤回神,几乎没有给人回答的时间,就自顾自的接了下一句,“既然无事,那我们小本生意就不便多留大人了。天干物燥,大人晚归可要小心豺狼啊。”
说完,她莞尔转身,对一旁侯着的一个小老头摆摆手,冷淡命令道。“送客。”
白莫没有多看身后的人一眼,只是脚步轻快的走向跪多了时辰的人。她站在穆凉身后,瞧着人因为窒息和痛苦一直咳嗽,不为所动。
直到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周遭一片清净,只能听见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白莫才继续往前走,绕到穆凉身前,蹲下身托着下巴看他。
穆凉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徒劳的扯着颈上的赤色项圈,指甲虽然平整却还是将细白的颈子抓出一片血痕。锁骨上的一对圆环碰在一起哗哗作响,他额前的发都被汗湿,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他在疼,在窒息,但白莫并不着急。她熟悉穆凉的这种反应,当然也是拜她所赐。用药是刑部的主意,大多数人会因为痛苦将自己折磨到面目全非,就连一向自制如穆凉,也会熬不住这种疼,将自己弄得浑身伤痕。
但很可惜的是,这种药并没有逼穆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况且因为这药强制的成瘾性,这种疼痛已经成为按时发作的负担,每个月都折磨着穆凉。
白莫没有给他停药的意思,能多一个控制这人的砝码,并不是什么坏事。
白莫其实已然没什么理由再恨他,说不清道不明,她的几个皇兄死了个干净,在她的意识里再也没有什么别的假想敌。
所以非要说的话,她的仇已经报了。
白莫丝毫不怀疑,如果她在这一刻放穆凉离开,那很可能就是明天,他就恢复到那副高山之巅,清冷凉薄的模样,让那么多人魂牵梦萦。
可他不配,所以白莫不放。
这人是个刽子手,十恶不赦、杀人如麻。
甚至是就把他囚禁在这小小的天星阁里,他还是能抓住一切机会,将往来的客人诱惑得寸步难移。就像当初,他说着要奉献自己一生的自由去效忠白莫,还不是扭头就血洗穿堂殿,让人尝透了背叛的滋味。
该罚。
白莫偏要看着他疼,苦苦哀求不得解脱。
她伸手戳着地上的饴糖滚了两圈,这饴糖比一个时辰前小了两圈,湿答答的。穆凉咬着那饴糖,口涎不好吞咽且不论,光是他灼热的、带着潮气的吐息反复吞|吐,饴糖会化本就是正常的。
若是没有别的事,白莫定然不会同他计较。
可刚刚却叫傅杞瞥见一抹艳色,这就让她极为不爽了,尽管那只是一个背影。
正想着,穆凉突然咳出一大口血来。他在牢里捱的刑太多,似乎落下了一身伤病了,一咳就见血,白莫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倒是这口血暂时缓解了喉口的收缩,或者说是麻痹了,总之咳嗽被克制在可以忍耐压抑的范围中。穆凉皱着眉、忍着痛,艰难抬头,双目通红的看着白莫。
此刻,那个药瘾还没有发作到极限,故而他还有心思抬个头。
白莫托着下巴,神情很是冷淡,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地上的饴糖,“我说过了,咬着,对不对?”
穆凉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白莫沉默不语,只是冷淡的看着他,静静等待穆凉身体里的药瘾发作,痛苦一点点侵蚀神智。
直到穆凉的呼吸愈发着重起来,白莫才疲惫的合上眼又睁开,“刚刚好赶上药瘾发作,穆凉,听着,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在这里捱过一天一夜,跪到天亮。不许出声,算是惩罚,能做到吗。”
穆凉的眼神已经明显出现了涣散,耳边的轰鸣也隐隐盖过白莫的声音,他费力去分辨白莫话里的意思,想要点头,却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
眼见穆凉迟疑了,白莫几不可闻的点了一下头,声音更冷的了分,似乎带着戏谑的意味,“或者,你选第二条路。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吃药。”
穆凉的眼神几乎瞬间被点亮,双手跃跃欲试的抓紧了身下的土地。
白莫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我现在就给你药,但会混着春|药,穆凉,你要吗?”
穆凉的双眼骤然瞪大,瞳孔收缩,似乎是没有想到这样的答案。这时候疼痛几乎攀到顶峰,他以额点地,大口大口的喘气,锁骨上的环扣抵在地面和他脸颊两侧,连被拉扯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只有衣领下面一抹极艳的赤色,灼得白莫眼前生疼。
她也分不清,是因为穆凉弄丢了饴糖而恼怒,还是因为他规矩跪着的脊背既然勾起了傅杞的兴趣。
可若是他没有规矩跪着,而是偷了懒呢。那样傅杞便不会看见他,白莫大抵也不会多看他,甚至不肯承认他是穆凉吧。
人总是如此矛盾又固执的。
白莫笑着摸摸穆凉湿漉漉的额发,“想好了吗?”
穆凉双手撑地,勉强把头从地上挪起来,在白莫面前维持一个规矩的姿势垂头,中规中矩的说,“我选第一种,主人。”
白莫拍拍脏了的手,一句话都没多说,起身走了。
白莫早早吹了烛,只留了床边的一盏,窝在床上看书。可到后半夜还是了无睡意,偏偏整个人极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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