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每每,白柏不应允她想要除掉的那些高官,替他们开罪之时,不出三日,那人便会横死家中。
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原本人丁就不算兴旺的朝堂之上,新人都上了两拨。可白莫还不肯罢休,要将仅剩的几个老臣拔除干净才肯罢休似的。
若只是惩恶扬善那也就罢了,可白莫为此杀了这样多的大臣。如今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她在让白柏难做,不论是应允与否,白莫都会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就凭她手上有大批的死士,就足够她拼个鱼死网破。
白柏进退两难,恼火到几近失去理智,他压低声音,眼神凛冽,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最后还是松开了白莫的衣领。
只是声音依旧冷硬,“他又哪里惹到你了?”
白莫伸手将箍紧的领口松了松,早有准备似的从桌上拿起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为了防止白柏恼怒的直接撕折子,所有的证据白莫都是备了好几份。
她把那叠纸掸开,一张一张摆在白柏面前,按着年份从近至远,依次排开。
近到前些日子私占农田,至大批难民进京告状,又被拦下残忍处死,远到十六年前天|朝与东辽一站,克扣粮草,私自延长押送期限,致使前线缺衣少粮,枉死之人不计其数。
桩桩件件都记录在案,谁也抵赖不得。
白柏也并非不分是非黑白,私占农田,处死百姓,本就是极大的罪,按律当斩。
所以白莫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让他恼怒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他三番五次表示要许给白莫一官半职,日后再有看不惯的,都可听她评判。可无一例外,她都拒绝了,却又一直插手朝堂之事。
就好像,非要让他自己亲自来承认,他选臣子的眼光是真的很烂。而被这样的臣子侍奉着,还丝毫不觉的他,就像个瞎眼帝王一样。
无一不向他昭示他的无能。
还有……
白柏怒极反笑,他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别的,故而声音都带了丝泄气,“不如我来替你说,东辽一战,战资送迟了,让你的穆将军挨了饿,于是皇姐便不忍了。”
可虽说是带了半分戏谑意味的,可他眸色依旧冷淡到极点,甚至有团暗火在烧。
再加上他如今喜怒无常,时常对白莫动手。白莫虽然强撑着点倨傲,可一片青紫的手上身上,无一不是传来丝丝痛楚。
“不论你承认与否,你都是欠了他的。”
她梗着脖子态度强硬,让白柏也愣了片刻。可随即,他笑容更甚,声音里的玩笑也愈发变本加厉。
“可非要说的话,皇姐害穆将军最甚吧?”沉默之中,白柏的声音冷不丁的冒出来,像是巨大的冰块被狠狠楔进一根木钉子。
分明是不自量力的木钉,可一旦戳进心里,却是会从里到外,都碎满细细的裂纹。
白柏笑起来,面容单纯到极点,“这么算起来,我们姐弟都欠了他不少呢。”
这话贼戳心。
白莫只觉得不可遏制的心口一疼,比手上身上的每一处都更甚。她欠了穆凉多少,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算才算清。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名册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曾伤害过或者是间接害过穆凉的人。
穆凉成了她和这个世界之间存在的一个小小枢纽,除此以外,她也算是无欲无求。她只是……太亏欠,想用她自己的方式偿还罢了。
包括那些她受的苦,也是。她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记住他,因为亏欠,所以她无法心安理得的好好活着。
但也好在,穆凉如今还活着。她还有的是时间去偿还自己犯下的错。
“是。我对他有愧。”白莫坦然抬头,下颌极酸,可眼里仍是没有半分惧色,“故而若有人看不惯,要治我的罪,我理应伏法。”
“可那也是找到证据之后的事,否则皇上要胡乱治罪了吗?”
白莫嗤笑,眼底没有笑意,只是无尽的冰冷。
白柏对其怒目而视,手指攥得咯咯直响,只恨自己不能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他就是念着这点多余的所谓亲情,才没有对白莫如今这副明目张胆的样子深究到底、赶尽杀绝。否则,就她如今破罐子破摔,一直与白柏做对,换了别的帝王,哪个能忍。
白柏独自恼怒了一会儿,看着白莫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终于还是平息下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嗓音低沉,“准了。”
白莫勾起一丝奸计得逞的冷笑,眉眼微抬,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就直挺挺的送走了白柏,白莫才觉得有些疲累似的塌下肩膀,酸痛了多时的下颌也有机会动上一动。
她僵硬着身子往前走了一步,紧张了多时的身子似乎刚刚有些适应不过来,一动就咯吱咯吱的响起来。
她撑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仰面趴在松软的床铺里,四肢大张。
穆凉刚走的时候,白柏对她还算百般容忍。可或许是因为眼前被仇恨遮蔽了,白莫总觉得白柏的笑容讨好,都带了点别有用心似的。
白莫不知道自己做的算不算过分,只是白柏确实对她越来越严苛。
许是失望透了。
白莫嗤笑,不再把思绪搁在过去。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苍白的脸上难得染了一丝粉色,穆凉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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