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甚么时候变成犯人了?胆敢审问老子,你们的胆量还真够大的,就不怕老子认了太子这个外孙之后,把你们统统都抄了家?!”郑旺非但没有被公审的架势给吓着,反倒气焰更加嚣张了。
其实,刚开始被关进诏狱时,他也很是心虚腿软了一段时间。但锦衣卫非但不给他用刑,反而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他便不由得对自己的“身份”更深信了几分。贵人果然没有诓骗过他!他的女儿果然是太子的母亲,而他才是太子的外祖父,才是注定要封爵的人!不然,锦衣卫为何会待他这般客气呢?
于是,在诏狱里度过几天后,郑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将自己说出的谎言都当成了事实,越发飘飘然起来。虽说他明知自己正在被审问,堂上坐的都是从未见过的高官,但他依然毫无惧色,心里甚至想道:等老子封了爵,你们还不都得来巴结老子?
三司审过很多次重案,却从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无赖之辈,真真是大开了眼界。刑部尚书冷笑一声,正待要更强硬些,立在郑旺身后的锦衣卫冷不防地踹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郑旺五体投地地行了个大礼,回头一看,嘴里立即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那年轻的锦衣卫目不斜视,只当他胡诌的那些话与自己毫无干系。三司看了他一眼,首次觉得锦衣卫里似乎也有不错的青年人。而围观的百姓们原本被郑旺的话惊了一跳,见他活脱脱就是个地痞无赖,哪里还会信他方才所说的——他才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竟然还妄想自己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他莫不是一直醉醺醺地在做梦罢!
既然面对的是一个混不吝的无赖,三司也便不再文绉绉地审案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道:“郑旺,你自称太子殿下是你的女儿所生,意图损害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的名声。按国朝律法,当论斩!”
“太子殿下就是我女儿生的!”郑旺听得“论斩”二字,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了,“老子就是太子殿下嫡亲的外祖父!哼!凭什么那张家能被封为寿宁伯,老子却只能吃不饱穿不暖?老子这次就是来为自己讨公道的!”
“你凭什么说太子殿下是你女儿所生?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还是一切不过是你的臆测?此外,你女儿不是多年前便已经被你卖给了牙婆么?就为了还酒资,你就随便地将她卖了出去,你可知她流落到了何处?这么些年,你这做父亲的对她不闻不问,连她的下落都不知道,还敢妄称她生下了太子殿下?!”大理寺卿冷声道。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齐齐地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便听郑旺嚷嚷道:“老子后悔了还不成吗?!”嘴里又说起了不干不净的话。
某道行障后,年轻的帝后也在静静地旁听这回的审问。皇后娘娘轻轻地蹙起眉来,低声道:“此人在公堂上如此放肆,能否治他蔑视公堂之罪?不然,谁能听得下去这些污言秽语?听来都觉得脏了耳朵。”
皇帝陛下眯了眯眼:“是该先打他一顿,灭一灭他的气焰。不然,人人都在公堂上如此行事,置官府与律法于何物?”于是,他将何鼎招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何鼎立即悄悄地给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以及督察院左右都御史递了条子。
三司也早有此意,于是顺势便治了郑旺一个蔑视公堂之罪。锦衣卫遂押着郑旺去行障外头打板子,行刑的正是方才踹郑旺的那位锦衣卫,下手极为有分寸。他看着像是没有用多大力气,也不会将人打得血肉模糊,但却疼得郑旺鬼哭狼嚎,留下了不小的暗伤。
经过一番教训,锦衣卫便如拖死狗一样将郑旺拖了进来。只觉得疼得快死过去一回的郑旺终于老实了不少,心底也悄悄地升起了惧意。但都已经到眼下这个地步了,也容不得他后悔了。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拼了命博取一份荣华富贵,而不是老老实实地去将牢底坐穿。
“郑旺,你可得实话实说。不然,便是欺瞒公堂之罪。到时候要打的板子,可不只是三五十这么简单了。”督察院左都御史道,“说罢,你连女儿被卖到了何处都不知晓,何以妄称太子殿下是她所生?”
因身上疼痛难熬,郑旺难得地老实了几分:“俺今年一个人孤零零过的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想着要找一找闺女的下落。好不容易寻见当年的牙婆,知道闺女被卖给了一户同样姓郑的大户人家,俺便寻了过去。谁知那户人家不承认俺的闺女在他们家,只说早就病死了。俺气不过,一直在他家附近转悠,想给可怜的闺女讨个公道。没想到,没多久就听人说起他家的闺女被选进了宫,还给皇帝生了个儿子。”
“明明这是件大喜事,但这郑家却什么都不提,俺觉得,其中一定有蹊跷。所以,俺就仔细地在他家周围打听,这才听说就在采选的那一年,他们将大女儿嫁了出去,让一直在庙里住着从来没见过人的小女儿进了宫。那个送进宫的小女儿一定就是俺的闺女!给皇帝生了个儿子的女人,也一定就是俺的闺女!”
三司被这奇怪的逻辑震惊了。原来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听人随便说几句话就信以为真!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凭据,没想到仅仅只是听到莫名的流言罢了。“仅仅只是别人说,这家的闺女给皇帝陛下诞下了皇子,你就信以为真?!这人究竟是谁,你若能供出他,流言的源头便不是你了,你也可罪减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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