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心寒,“我要那套房子干什么,……西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样壮士断腕,将来有一天,与程若航僵破了,你怎么办?他有什么好?要你这么大的决心,不肯回头?”
程殊在问程西,也像在问自己,一时间,她随着程西一并落了泪。
唐唐站在程西卧室门外,听了她与姑姑说了这么多,也跟着动容,不声不响地丢了盒纸巾到程西床铺上,也不说什么,回自己房里去了。
末了,程殊让程西把那套大学城公寓卖了,这样她们之间的关系算是两清了。
终究,她同意了放程西走,给程西与程若航一个最起码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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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若航有过交代,如果家里找到程西,问及他们之间的私隐,请程西务必坚定回答他们,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等程西领会到他那句“在一起”的意思,又轻声问他,既然要她坚定,为何他……不索性……坐实。
程若航笑吟吟地瞥她一秒,风流云散的潇洒神色,“我怕你后悔。”他迂腐地在给程西留一条退路。
于是,她谦卑神色,垂手两侧,答郭颂心的话,他们已经走到哪一步时,程西听从程若航的要求,“我们……”
她一是难堪说不出口,二是心痛程若航的用心良苦。
偏偏程西不合时宜的顿语,反而让郭颂心错误领会了什么,她急不可耐地打了程西一耳光,骂程西,不要脸的东西!
寒容寺,这样佛门清修之地,凡尘世外的这些怨愤实在太不称宜在此造次。
郭颂心当年嫁与程维生,足足七年没得生养,为此程郭两家科学、不科学的方法都想殆尽了,始终郭颂心没能怀上一男半女。程若航是她当年在寒容寺求来的,她那年除夕之夜,一个人站在钟鼓楼之下,听那辞旧迎新的一百零八声钟声,佛教教义,众生皆有一百零八个烦恼,元年旦夕之间,听一百零八声钟鸣,能层层解脱,保来年诸事安康。
郭颂心当年许愿是立了誓的,如果能得一男半女,只要她存着一口气,会年年来此还愿酬神,不谈三跪九叩,但也诚心一步步拾阶,拜谢神明。
她就这一子,程若航一路成长、学习、工作都坦荡荡的,一路平蹚。程家就这一个指望,他们不谈儿子有多优秀出尘,但是学医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事实也证明,他是个做学究的人才。
可是眼见着他三十而立的年纪,偏偏这个时候为了个半亲半疏的程西,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无论他们承不承认,如果程若航势必要和程西在一起,那么他在医院领导及同仁眼里,私德肯定有亏的,他脚下的路,算不上仕途,但也绝对受影响。从前的说法里,医生就是先生,先生即为仁师,试问程若航这样不清不楚地和姑家表妹暗通款曲,传到任何人耳里,都不是个适合做学术、做仁术的好师长了。
即便程西预料到这样的局面,还是要不顾脸面地和他坚持嘛?
“程殊当年要教养你,家里就不同意,无奈老爷子拗不过她,可是这些年她除了钱粮不短地供着你,管过你一分一毫嘛?若航瞧你眼巴巴地可怜,他心善丢不下你,你就是这样还报他的?他避着嫌,你就不羞不臊地贴上去?你不把他搅糊涂了,你就心难甘是不是?”郭颂心的言语里,全是程西的过错,是程西不知廉耻地勾引了程若航。
寺里悠长的钟鼓声,深深沉沉,坠得人心,稍不留神就能戳出个血窟窿,汩汩而流。
“……”程西想如往常那样喊郭颂心一声舅妈,又怕招她厌,“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你拿什么喜欢?拿你这不明不白的身世?那你身无长物的空白?还是拿这漂亮脸蛋却能给男人泼脏水的本事?你跟了他,只会拖累他,连一顿知冷知热的饭都做不出来,这就是你的真心你的欢喜?”郭颂心把程西约在这清修佛门,就是告诫自己,不要泼皮破落的嘴脸,她希望程西明白她作为母亲的苦心,她自然希望儿子能有自己满意的归宿,可是他如果选程西就是大错特错了,他们作为父母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明知道他蹚错了河还不把他拉回头。
郭颂心劝不动程若航,只能寄希望于程西,希望她能知难而退,离了远了程若航,断了他的心思。
四月的人间,这里青石台阶上,来来往往许多香客,大多都有虔诚礼佛之心,山上云雾萦绕,林木阴阴,程西来得时候,急匆匆地赶了一身汗,如今她一级级台阶往下,任由穿拂过的暖风吹干身上的急汗,她这样徒步上下都有些喘,遑论郭颂心一个六十岁的妇人了,程西即便再喜欢程若航,也能体会当年郭颂心一心求子的心情,也动容这三十年的还愿。
她一时间脚下灌铅,一步也下不去,一步也不愿回头看身后的晨钟暮鼓。她瘫在半山腰上,这些天似乎哭得太多,眼睛干涸了泪,她寻不到出路,只得由着自己放空一会儿,她承认,她有点累了,那种始终心与力难以平和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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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正庭终究在那三日时效之内通知了付明森交上原贺工作室的招标资格预审文件。
眼下他忙着赶席氏的技术设计标,从席氏新集团大楼的基地量测回来,他又让付明森去了恩师当年设计的博物馆找灵感,一路饥肠辘辘,贺正庭说顺道折弯到寒容寺吃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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