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笑着摇头
“先生若是太谦虚,倒是对我这等手拙之人的贬损了。”
烟雨愣了一下,笑了,
停顿了下说道
“四爷若不嫌弃,可提些字在上面。”
任平生连连摆手。
“我的字可拿不出手”
烟雨转身去拿了砚台,开始磨起墨来。
“四爷尽管挥毫,粗纸烂笔,只当玩乐。”
任平生架不住他的盛情,只得接了他递过来的毛笔,
烟雨把吃食酒器往旁边拨了拨,腾出些地方来,把宣纸铺开了,压上了镇纸,任平生拿着笔却一时无从下手。
他尚年幼的时候,父亲请的是个有名的老先生来教他们四兄弟,只是他不敢用心了钻研,只学了个大概就扔下了,平时记记账,写写文书倒能应付,但是把他的字,提在烟雨这画上,当真算的上糟蹋。
烟雨见他不动笔,也不催促,只去倒酒。
任平生看他这般随意,胆子倒大了些,提笔蘸了些墨,只在右侧从上到下写了两句,就把笔搁下了,再也不肯多写。
烟雨递给任平生一杯酒,任平生连忙小酌一口,有些心虚的看着烟雨绕过桌子来看。
烟雨低低念了出来。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四爷好意境,不着一个梅字,却知说的是梅”
“前人所做,我只是偷了来”
“写梅的诗千千万,四爷选的这句是极相衬的”
任平生失笑
“你倒会夸人”
烟雨也跟着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任平生碰了一下,然后自己干了,任平生实在是喜欢烟雨这性子,
便是夸人的时候,声音也是淡淡的,一点也不谄媚,倒显出几分真诚来。
两人坐下,又聊了些古往今来写梅的诗句,烟雨一开始还收着,几杯酒下肚,也放开了些,他博古通今,任平生被他带的聊兴很足,恨不得多饮几杯,但还是克制住了,还是那一杯的量,只到微微醺,就把酒杯放下了,
指着一碟鸽子雏儿对烟雨说
“你且尝尝这个,看看肉质可还鲜嫩,在配上这白糖粥,这粥原是粳米配上榛松栗子果仁熬得”
烟雨各捡着吃了些,动作不疾不徐全是个少爷样,
吃过后,点点头
“当真美味,四爷这般有心,倒叫小的惶恐了”
这烟雨满嘴的奴才话,举止却是个少爷做派,说着惶恐却未必真惶恐,可见并不惯于做小伏低,他这样说,并不是在说与任平生听,倒像是说来提醒他自己的,好让他仅记身份,只怕这里面从高处跌落后的无奈也有,防备也有。
任平生笑笑
“你这话倒提醒我了”
说着起身去裘衣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来,
拿过来放在桌上,推到了烟雨手边,
烟雨疑惑的拿起来打开了,先大略扫了一眼,然后怔住了,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任平生,眼角微微泛红,这人一直冷冷清清的,现在倒显出些激动来,任平生含笑看着他。
“倒也没费我什么功夫,这些卖身契,都在母亲那里,我只说了几句好话就讨过来了”
烟雨有些期冀的问道
“这终身契原是不能赎的,除非得了主人家的同意,四爷这意思可是我能自己做主赎了吗?”
任平生慢条斯理的摇头。
烟雨愣了一下,扯了个凄凄然的笑
“四爷莫要逗弄小的”
任平生知道他会错意了,也不急着解释,
只把手伸过去,索要卖身契,烟雨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卖身契,终究还是递了过来。
任平生接过卖身契,微微探出点身子,把它放在了炭盆里,只一会的功夫就烧成了灰。
然后回正身子对已经呆住的烟雨说道
“如此可能得你一声平生兄?”
烟雨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站了起来,凳子倒在地上,他也不顾,半晌才说了半句
“四爷,这”
任平生也站了起来,
颇为诚恳的说道
“与先生虽然仅有几面之缘,却觉得十分投脾气,以后也想与先生偶有来往,以兄弟相称倒还自在些,望先生考虑一二”
烟雨看了任平生好一阵,摇头失笑,然后拱手作揖
“是在下迂腐了,平生兄以诚相待,烟雨还故作矜持拿腔拿调,原是不该”
说完,拿过桌子角落里的三只茶杯,一字排开,把酒倒满了。
“烟雨自罚三杯”
说完连干三杯,杯杯见底,
任平生忍不住说了一个
“痛快”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又落了座,
烟雨收了他之前的拘谨样子,眉目里显出笑意来,整个人变得温润起来,任平生暗想,只怕这才是烟雨原本的样子吧,他用一纸卖身契,能交上这么个朋友,陪他烹茶饮酒倒也不亏。
那天过后,两人往来并没有变的频繁,任平生有自己的事要忙,铺子的事要管,府里的事也要应酬,
烟雨作为账房先生,也是日日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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