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遇见你/画地为牢_晴空蓝兮【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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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急得声音都带着微颤,说:“那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其实从小到大遗失掉的东西不少,其中不乏有纪念意义的,这却是她第一次如此紧张急迫。

  顾非宸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没事,下回再买一条就是了。”

  她又急又气,只怪他根本不能理解她的心qíng,“那怎么能一样?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她恐高症发作,涔涔冷汗倏地冒出来,眼睛几乎不敢再向下望,可是心里头又忍不住惦记着那条项链,于是面对还剩下一大半的路程,忽然显得焦虑难安。

  顾非宸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将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双眼上。

  她心里微微一动,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仿佛有一股清甜暖流从他的掌心瞬间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定了定神,声音终于低下来:“那你下次一定要送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好。”

  其实那是限量版,即使再有钱也未必能再买到第二条相同的。而且事实是,还没有等到这个礼物的到来,她和他就已然分手成了陌路。

  缆车的线路还和当年一样,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秦欢第二次坐缆车上山。

  自从陈泽如当上心理医生之后,秦欢也曾想过努力治疗自己的恐高症,不过效果并不理想。站在高处,她还是会感到害怕和焦虑,短短十几分钟的过程之于她却仿佛无比漫长。

  身旁的男人也和当年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一回,她只有自己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医生教给她的那一套法则,期望可以暂时克服恐惧心理,更期望这万恶的时间可以过得更快一些。

  最后终于到达山顶,就好像终于从牢笼里挣脱一般,她近乎慌张地下车,脚下却微微发软,所幸一旁的工作人员手明眼快,伸手搭扶了一把。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qiáng自开口道了声谢,一转眼,只看见顾非宸也从另一侧下了车,正淡淡地看向自己。

  前尘往事倏然间就这样浮上心头,犹如这世上酿得最差劲的酒,泛着极其苦涩的味道。

  离寺庙还有一段距离,却已隐约能够听到悠扬佛音,她心中怆然,想着刚才一路上山时自己窘迫无助的模样,或许都被他一一看在眼里,胸口便如同被千万根钝锯在反复拉扯。

  既然已经无从依靠,就绝不能再让他看见自己的软弱。

  想到这里,她把心一横,再也不看他,只是挺直了背脊向天心寺的正大门走去。

  父母去世之后,还是第一次重新回到这里烧香,香火味道依稀还留在秦欢的记忆里。她今天却一反常态格外认真,先是净了手,然后认认真真点了香,跪在佛前诚心地许愿叩拜。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会跪在这里如此虔诚地向一尊金身塑像诉说心愿。

  就像她当初想不到自己会怀上顾非宸的孩子一样。

  她在那儿跪了很久,久到连周围拜佛的人来来去去的动静都渐渐感觉不到了,才终于把一腔心事说完,然后深深地拜伏在地上。

  她根本不信佛,可是这一刻,似乎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获得些许内心的平静。

  虽然有些虚伪。

  然而,一颗心只有那么大,却埋藏了太多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崩溃了。真的快崩溃了。这些天她想了好久,除了这里,她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拯救自己的方法。

  在她的手上,一条无辜的生命就那样逝去,带着她的骨血,最终化为乌有。

  而她是多么的不称职,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降临。

  他是来投胎的,结果却成了送死。

  唯有在佛祖面前替那个孩子祈求,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拜完之后,她找到寺里一位熟识的小师傅,捐了一笔事先预备好的功德钱,又提出想要供奉一盏长明灯。

  由于长明灯需要由佛法修为高深的人唱颂祈愿文,因此那小师傅请她在堂前稍作休息,自己则进去请方丈大师。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小师傅才回来,先是抱歉地说:“方丈那里正好有个客人也想供长明灯,我进去的时候帮他处理了一下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又问她:“秦施主想替什么人供奉长明灯?”说着拿出纸笔,请秦欢把名字写上去。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秦欢不禁微微怔住,望着手里空白的纸张,忽然心中一阵悲恸。

  是啊,他连名字都没有,就这样不见了。

  微风穿堂而过,chuī动秦欢手中的白纸瑟瑟作响。

  那小师傅见她呆着,便试探着叫了声:“秦施主?”

  秦欢略微定了定神,这才说:“不好意思,我还没想好,等下再来找你可以吗?”

  “好的。不过我稍后要去大殿做事,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去大殿找我。”

  “谢谢。”

  “不客气。”

  小师傅行了个礼就走了,其实他手里还拿着另一张纸,上面倒是写了字的,秦欢在他转身的同时才无意间瞥到纸上的那个名字,她有点恍惚,只来得及看见那一个“顾”字。

  师傅走后,她站着没动,只是将手里的白纸慢慢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

  第十九章

  日光西斜,穿透院中细密的树叶落下来,青石地砖上映着一片斑驳的光影。

  秦欢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身体渐渐疲惫,思绪也随着庄严的佛音越飘越远,只觉得空,身体是空的,心里仿佛是空的,明明有那样纷杂凌乱的qíng感,一桩桩一件件,从头到尾其实她都记得无比清晰,就像烙在身体里的烙印一样,可是这个时候却一件也想不起来。

  她直站到双腿发麻,才终于等到长廊最里侧一间禅室的大门被人打开。

  满脸皱纹但jīng神矍铄的方丈陪同一个年轻清俊的男人一起跨过门槛走出了来。

  禅室的长廊每隔十米就有一根合围粗的大柱子,上头红色的漆剥落了一些,早已不似新翻修时那样崭新锃亮。秦欢靠在柱子的另一侧,所以方丈并没有发现她。她看着他们在门口又讲了两句话,方丈才重新回到禅室里。

  她没有刻意回避,只是抿了抿嘴角,心想,果然是他。

  再想起小师傅手中那个长明灯的姓名,不由得心中微微一痛。她远远看着那张英俊的侧脸陷在夕阳的光影间,或许是因为一向心思过重的缘故,他的表qíng总是显得有些淡漠,哪怕是笑起来的时候,也并不是那种令人感到温暖的男人。

  倘若孩子生出来,会不会也像他一样?

  胸口犹如压上巨石,每一口呼吸都是污浊的气息,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于是秦欢只是半站半倚在立柱旁,一时之间并不动弹。

  只见顾非宸告别了方丈,转身踏下两级台阶,可是随即又很快地调转方向,毫无预警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她的。

  明明由始自终,他都没有向她这边望过一眼。

  等到他慢慢走近,她才收敛了qíng绪,直起身体冷淡地说:“我要下山了。”

  他看她一眼,说:“一起走。”

  长明灯的事,她没有提,他也没有。

  她甚至不知道他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下山没有再坐缆车。

  石阶一路蜿蜒,两侧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山上凉意重,夕阳几乎快要沉到对面山头的背后,只剩下小半个橘huáng色的光晕。

  天空上是大片大片的绚烂旖旎的晚霞,写意泼墨似地随意挥洒,又仿佛油彩倾倒在蓝底的画布上,各种色彩jiāo缠叠加,随着太阳光线的转移而缓慢变幻着形状和深浅。

  流动的云彩,金色的夕阳,风从山林间倏倏穿过,摇动地上那些零碎斑驳的光影,仿似金子的碎片落了一地,叫人不忍心踩上去。

  这样的美丽,她有多久没见过了?

  又或许生活一直都是这样美,只是她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已变得无心欣赏和感受。

  双脚踩在坚硬冰凉的石阶上,秦欢忽然停了下来。她凝神看着远处天边,那一抹残阳终于彻底沉入山谷之间。

  空气中最后一点热度也随之消散了,风chuī在手臂上竟让人感到一丝凉意,而她恍然未觉,只望着天际出神。

  其实她穿得很薄,那条丝质的裙子被风chuī得紧贴在腿上,如瑟瑟摆动的蝴蝶羽翼,黑色垂顺的发丝也在背后轻轻飞舞。

  似乎过了半晌,她才听见有人问:“刚才许了什么愿?”

  那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微微有些低,带着如冰水般的清冽。也正因为质冷,所以总让她分不清真假,辨不出虚qíng或是假意。

  她没有回答,只有眉头轻轻动了动。

  林间传来各种昆虫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欢快异常。

  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些美妙的事物,它们一直都在,而她居然暌违了许久。

  隔了好一会儿了,她才慢慢开口说:“你真的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么?”说话的时候,目光仍然眺望着远方,可她知道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动未动。因为有气息,那样熟悉的气息,哪怕隔着很远,她似乎也可以感受得到。

  要有多悲哀,才会活得像她这样?

  曾经以为得到一块甜蜜的糖果,可是其实那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苦药,等她满心欢喜地将表面的甜味都尝完了,居然露出苦如huáng莲的内里来。

  猝不及防。

  她就那样傻傻的,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亲自上演一场可笑可悲的反转剧,而这部剧的内容早已经定好,编剧不是她,想改都改不了。

  而她竟然还在回味之前那种甜蜜的滋味,一度以为所有都是幻觉或梦境。

  只要一觉醒来,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而她捧在手心里的仍是一颗真实美妙的糖果。

  她那么嗜甜,从小到大半点苦都不肯吃,结果却是因为他,让她尝到这辈子最苦最涩的味道。

  是他亲手催毁了她二十余年蜜一般的人生。

  从那之后,那些美的、妙的、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事物,她统统都感受不到了。

  她是多么的傻。

  当年她主动招惹他,简直更像是自作孽,怪不得别人。

  而这么多年,他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是她傻,就因为他,她曾经连xing命都可以不要。到如今仿佛终于成了一个轮回,曾经那段用她的生命无法成功结束的纠葛,现在用了另一条命,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终究也该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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