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遇见你/画地为牢_晴空蓝兮【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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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么?”她收回怔怔出神的目光,终于慢慢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男人,却是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希望这辈子从没遇见过你,更希望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她的声音比风还凉:“我祈求佛祖保佑,让我实现这个愿望。”

  山风“呼呼”地从林间穿过,无休无止,愈演愈烈,终于惊起角落里一只飞禽,黑色的影子扑楞着翅膀迅捷地从半空中掠过。

  山里光线暗得很快,她的眼睛仿佛被这样大的风给迷住,微微有些疼,疼得想掉泪。她只能眯起来眼睛来,可是依旧看不清男人的面孔和表qíng。

  似乎他的脸色白了白。

  只是似乎而已。

  他向来都是不动声色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极少失控过。她根本不指望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看见两次他失控的样子。

  况且,她的这些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作为一个早已被他抛弃的人,说出这些话来又算什么呢?

  她站着没动,他也没有。从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动都不动。

  他的眸色深黑如墨,目光却犹如泠泠寒星。即便时至今日,看着他的眼睛,她也仍觉得自己会不知不觉地沉溺下去。

  暮色渐浓,她终究没能等到他的回应,便暗暗地一咬唇,毅然转身不再看他,独自一人快步下山去了。

  搬出顾家颇费了一番气力,首先要过的便是赵阿姨那关。

  突然听说秦欢要搬走,赵阿姨自然qiáng烈反对,连着几天苦口婆心地劝说,最后发现没有效果,于是就像小孩子一般开始赌气,不再搭理秦欢,甚至连顾非宸,她也只是不冷不热地伺候着。

  秦欢觉得无奈,可是去意已决,只得在离开的当天深深拥抱这位陪了她许多年的阿姨,说:“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赵阿姨哪里会不知道这是谎话?却也只能抹着眼泪叮嘱:“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

  这样的场面太让人难受,秦欢拖着行李扭头就走,上了车才额头抵在车窗上怔怔出神。

  她没哭,虽然心里十分舍不得赵阿姨,虽然刚才的道别催人泪下,可是她却没有流泪。

  以前的她是那样的爱笑也爱哭,常常喜怒不定,像是永远都长不大。可是跟顾非宸纠缠的那段岁月,似乎将她往后生活中的笑容和眼泪全都提前消耗光了。

  她哭不出来,只能木然地望着后视镜中的那栋房子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第二十章

  新家在城南。

  这些年城市不断扩建,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全新的商业文化中心,几乎集合了全城的金融业总部大楼。

  这是南北朝向的两居室,jīng装修,格局通透开阔,又在寸土寸金的CBD,对于一个单身女人来说,住得着实有些奢侈了。

  在这样的地方,每天睁开眼睛仿佛就能闻到金钱的味道,即使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总有许多高耸的建筑里依然亮着灯光。商业气息太浓,似乎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拼搏,不眠不休,偏偏又都gān劲十足的样子。或许是受到了感染,所以秦欢也给自己找了份工作,是托以前学校里的一位老教授帮忙,暂时去大学里担任后勤部门的行政职务。

  陈泽如对此深表赞同,又忍不住打趣道:“一向不识人间烟火的大小姐终于开始体察民qíng了?真是令人又惊又喜。”

  秦欢将菜单jiāo还给侍应,并不理会陈泽如。

  结果下一刻陈泽如却突然想起来了,连忙改口说:“哦,不对,我记得你以前也上过班的。这次这份工作,不是你的第一份工作。”

  秦欢微微一愣,随即说:“那又怎么样?”似乎不愿意谈到以前的话题,她沉下脸用指甲极轻地叩了叩玻璃水杯,提醒道:“今天是我庆祝新生的第一餐,不许聊过去的事,太煞风景了。”

  “没问题,谁叫我是吃人的嘴软呢。”陈泽如举起杯子:“我以水代酒,向你表示衷心的祝贺!”

  杯壁与杯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欢心里竟似因这声音轻轻一震——一切终于要重新开始了。

  工作的那所大学在城东,与母校倒是一墙之隔,只不过这里是新建的大学城,早已没了当时读书时的记忆。

  行政工作内容单调但并不轻松,后勤保障几乎涉及学校的方方面面,都是需要花费时间和jīng力才能摆平的事。

  所幸秦欢只是给另一个老师当助手,那位老师的脾气很不错,大概又看在老教授的面子上,对她比较关照,凡事都会提点。

  不过纵然是这样,初到岗位的前两个月,也把秦欢累得够呛。

  食堂、宿舍、教学楼课程安排,甚至包括校园保洁和保安,她几乎都要接触。她过去从没沾染过这样复杂的人际关系,她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人保护得好好的,直到此时才发现陈泽如说的对,她大概真可以算是活在城堡里不识人间烟火了。

  有时候还会碰上吵架和打架,矛盾双方总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便需要她从中协调和解。可她年轻,没有经验,最初几次难免手忙脚乱,事后还要被领导训斥办事不力。

  工作这样辛苦,她却从没想过辞职放弃。

  因为只有这样的苦,才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深刻的、更苦的记忆。

  搬出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并不是离开那栋房子,就远离了过往的一切。并不是从此不见那个人,那个人就真的会从生活里彻底消失掉。

  她时常会做噩梦,梦的内容纷杂凌乱,可总有那么几张面孔几个场景会反复出现,仿佛牢牢附着盘结在脑袋里,挥之不去。

  她担心所谓的新生活会变成一个泡影,所以她需要自己忙碌。

  只有白天忙到喘不过气来,晚上才可以什么都不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有时候被领导狠狠地责骂了,她反倒开心,因为终于有新的内容填充进梦里。即使这种梦都是一样的令人不愉快,但她宁愿选择现在这一种。

  这不是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可是她并没有去找陈泽如帮忙,而是去办了一张健身卡,每当她觉得白天还不够累,下班后就去健身房运动流汗。

  这样的生活大概只过了两三个月,某次她健身结束后顺便去隔壁的超市里买东西,结果恰巧碰到在顾家帮忙的一个工人,那工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秦小姐?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其实是她自己没注意,居然会在顾家附近的大型超市里采购。遇上那个工人之后,她才醒悟过来,其实是健身房离顾家近,只隔了两个街口,而她以前住在顾家的时候从不往这个方向走,所以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

  那工人是在厨房里做事的,今天休假,便陪着她在生鲜区和蔬菜区挑选菜品。她还是厨艺不jīng,但做出来的东西好歹勉qiáng能吃,不过在买菜这方面可就真不在行了。

  那工人见她只看价格牌,每类食物都gān脆选择价钱最贵的那一种,便不由失笑,拦住她说:“秦小姐,买菜不应该像您这样买。”

  秦欢有点尴尬,免不了虚心请教:“那应该怎么买?”

  工人看了看她,很快就开始笑呵呵跟她解释各种蔬菜和ròu类的挑选法则。

  “我从没想过买菜还有这么多学问。”最后推了一车的食物去结账,秦欢笑着说:“今天谢谢你。”

  “不用客气的。不过,您一个人住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完先统统放冰箱,这些大概是一个星期的量。”

  “一个星期?”那工人听了不禁咋舌,“您一个星期只买一次菜?”

  “嗯,平时工作忙。况且,我也不太会煮饭做菜。”

  在超市门口分开时,秦欢说:“替我向赵阿姨问好。”

  “秦小姐有空就回家看看我们吧。”

  “好。”秦欢微一犹豫,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于是点了点头,说了个善意的谎言:“有空的话我就去。”

  那工人隔天销假回到顾家,把偶遇秦欢的事告诉给赵阿姨听。

  赵阿姨连忙问起秦欢的现状,那工人想了想,说:“瘦了很多,不过气色比当初离开的时候要好。”

  赵阿姨不禁愣了愣,接着又轻轻叹气,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有没有告诉她顾先生生病的消息?”

  “哎,她没问,所以我也不敢乱说,我什么都没讲。”

  对于秦欢与顾非宸之间的纠葛,这些长期留在顾家做事的工人们几乎都看在眼里,虽然并不十分清楚其中的细节,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头省尾的,私下里也曾难免讨论两句,便更加清楚这二人之间有扯不清的恩怨纠缠。

  这回秦欢搬走,虽然全家人都舍不得,可是顾家的主人并没有发话挽留,大家也只能暗地里猜测一番,却不方便多说什么。

  厨房准备好了晚饭,四菜一汤,全是清淡口味,连油盐都不敢多放。赵阿姨洗了一只托盘,将饭菜端上楼之前又不忘叮嘱那工人,说:“秦欢的事,你暂时先别跟顾先生提起。”

  工人答应着:“我明白,所以只敢悄悄和你说。”

  赵阿姨在心底叹着气,实在不懂这对年轻人为什么会这样折腾。秦欢搬走的前一天,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巧合,顾非宸一声不响地去了外地出差。

  等到秦欢走了,他回来,结果没过两天便哮喘发作,晕倒在公司的会议室里,据说吓坏了一众高层和秘书。

  最后还是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竟比以往任何一次发作都要严重。

  后来赵阿姨急急忙忙赶到医院,听到医生的诊断差点气昏过去,只因为医生查出的诱因居然是烟酒过度。

  “有严重哮喘的病人怎么可以再去抽烟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医生的面色极差,如盖寒霜,又顺带训斥了家属一番。

  赵阿姨在一旁连连点头,只能将所有医嘱都一一记下。

  她知道顾非宸会饮酒,那是因为公司应酬免不了,可他平时并不经常抽烟,只有心烦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根,却也最多只吸两口。其实这么多年,她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知道他是极有分寸的人,永远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持克制,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他冷静理智得近乎可怕。

  她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年轻却又这样有自制力的人。

  可是这一次……赵阿姨回头去看顾非宸,他已经醒了,却沉默地躺在病chuáng上,神qíng漠然,仿佛刚才九死一生的人并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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