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讵可待_晴空蓝兮【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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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拉着她避开风口,他将大衣脱下来,递过去。

  良辰摇头:“不用。”

  “穿上。”凌亦风沉着声,手臂一伸,带着淡淡体温的大衣便已覆在了她的背后。

  良辰歪着头看了看,衣服太大太长,黑色的领子正好掩在她的颊边,温暖柔软。但是,看这架势,莫非凌亦风想和她在这冻死人的室外说话?

  脑中还没想明白,凌亦风这边已经抬手拦了辆出租。绿白相间的小车闪着明亮的灯,停在他们身边。

  没自己开车来吗?良辰见他打开车门,以为就要坐车回家,连忙又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谁知凌亦风并不伸手去接,只是侧着身子看她,“上车。”

  良辰确实有点茫然了:“我家就在附近。”冰冷僵硬的手指顺势指了指。

  “不是去你家。”说着,凌亦风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不是想要做个了断么?”他挑挑眉,“那就跟我走。”

  夜深人静,白天jiāo通拥堵为患的C城此时路况堪称良好,出租车飞速行驶在江滨大道上。江水黑沉沉的,蜿蜒向前,看不见头尾。虽说早已进入休渔期,但远处对岸仍有两三艘小船泊靠,星星点点的光隔着宽阔的江面传过来,朦胧静切。

  上车时,良辰听见凌亦风报给司机目的地。毫无异议地坐了五六分钟之后,她突然开始奇怪,要了断,为什么偏要去他家?

  如今的凌亦风,早已不是大学时代那个含着明朗笑意故意说鬼故事吓她的人了,也不会再在电话里低着声音说“良辰,我想你”,现在,他会冷着眉眼,轻而易举说出伤人的话,却又在下一秒,仿佛无尽温柔地吻她。想到这些,良辰不免有些犹豫,此时眼前的男人太过变化无常,对于他的心理和举动,她全然无法掌握。

  路程过半,她终于改了主意:“我要下车。”

  凌亦风一手支在车窗边沿,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今天太晚了,事qíng改天再谈也不迟。就在这里停车,我不去你家。”

  前排的司机从后视镜里瞟过来,车速一下子放慢许多,似乎准备随时停下来。

  凌亦风支着额角,沉默了半晌,目光犀利地在良辰脸上扫了个来回,突然似笑非笑:“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把你吃了不成?”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语气暧昧至极,良辰敏锐地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师傅含笑的眼睛,不由得闭眼咬咬牙。恐怕,是被当成斗气的qíng侣了。

  只听旁边那人又换了副腔调,一本正经地说:“师傅,您可以再开快一点,我们赶着回家。”

  “好的好的。”司机连声应着,一脚油门踩下去。

  在这个寒冷的午夜,凌亦风的家,灯火通明。走上台阶时,良辰突然停了脚步。

  “程今下午来找过我。”现在,她是否就在这扇门的背后?

  凌亦风皱了皱眉,“她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良辰摇头,继尔露出讥讽的笑意:“她真正要找的人是你。只不过,还以为是我把你藏了起来。”

  良辰可以想出好几种凌亦风听见这话之后的反应,却独独没有料到,她的话音刚落,他便轻笑出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回换成她皱眉,“你在玩什么失踪游戏?我看她的样子倒挺急的。”

  “没关系,我知道她为什么找我。”凌亦风显得蛮不在乎,眉眼间的笑意却不曾有稍稍收敛。

  看来,不只是他一个人认为他们之间应该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纵使分手这么多年,她和他,在旁人眼里仍旧难脱gān系。

  而他,很喜欢这一认知。

  完全搞不懂状况。良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方才还在暗自觉得凌亦风变化颇大、当年明朗单纯的时光一去不复,此时此刻,他却又笑得像个孩子一般,笑容真实而舒展。像这样纯粹的开心,有多久没见过了?

  “不要发呆了。”凌亦风伸出手,轻轻托住她纤巧的手腕,“进屋吧。”

  黑漆漆的夜空,清寒的空气,悬着挂帘的窗户内透出温暖明亮的光。那个握着她手的男人,修长挺拔,星眉朗目,那一抹笑容真切得近似温柔的幻觉,良辰一时恍了神,任由徘徊于掌心的那份温度牵引着,推开紧闭的门扉。

  直到,大门背后的面孔,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19

  那些混合着惊讶、探寻、冷漠和厌恶的目光,在良辰踏进门的那一刻,纷纷投了过来,锐利得几乎能将人she穿。

  原来,隐在这扇门背后的,并不仅仅是程今一个人。

  饶是良辰自认为平时已足够沉稳镇定,但在看见长沙发上的一男一女后,眉头仍旧不由得动了动。看着那张和凌亦风极为相似的面孔,她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动声色。

  程今首先从沙发边跳了起来,冷冷地看了良辰一眼,仿佛有无限指责。良辰自然清楚其中含义,此时与凌亦风一同出现,立刻使得自己下午那番说辞失去百分之九十九的可信度。可是她不在乎。程今相不相信她的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全部心思,统统放在眼前这对气度雍容的中年男女身上。

  说是中年男女,或许不算太恰当。因为以凌亦风的年龄推算,他们如今至少也有五十多岁,但也许是保养得当,外表看来十分年轻,比实际年龄小上很多。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凌亦风要带她来这里见他们?

  良辰侧头去看那张没什么表qíng的脸。刚进门的时候,他连一点点讶异都没表现出来,极有可能早已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带她过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想到上计程车前,他一脸笃定和坚持的模样,良辰面对此刻qíng形,竟一时理不出头绪。

  屋子里明明宽敞开阔,可气压却似乎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程今虽然有诸多不满,但自始至终乖乖地保持沉默。她知道,现在不是该她抱怨的时候。

  果然,首先打破沉默的,是一把低沉威严的声音:“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目光扫过来,透出冷峻的光,“一个礼拜不见踪影,自己的公司也不管不顾!你当自己还小吗?二十八岁的人,去哪里也不会事先说一声吗?居然要让程今满世界地找你。做人做事,简直是不着边际!”

  这一下,就算不看长相,良辰也能轻易断定他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这天底下用这样的语气对儿子说话的父亲,有多少?

  那边话音刚落,身侧便有了回应。不同于对方的震怒和斥责,凌亦风的语调平淡似水,“我二十八岁的人,要上哪儿去没必要向其他人报备。”

  程今的脸孔倏地一白。

  凌亦风却不看她,只是上前一步,紧了紧还握在手里的良辰的手,道:“你们恐怕还没见过面。先介绍一下,这是苏良辰。”他转过头,看向良辰,“这两位,是我的父母。”

  直到手上的力道施加过来,良辰这才意识到他们还保持着不该存在的亲密姿态,挣了挣,却被他无声地握得更紧。

  这算什么?!当着程今的面,他竟然可以心安理得地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而且还大大方方地介绍给父母认识!况且,本来他们不是要来“了断”的吗?

  良辰发现,自己竟越来越难猜透他的想法。

  凌父显然也注意到二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极为不赞同地瞪了一眼,努力压抑怒火,眼睛瞟向良辰,长长地看了几秒,眼神意味深长。

  倒是之前一直未说话的凌母,此时站了起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良辰面前。她穿着黑色的对襟短袄和直脚裤,样式得体,做工jīng细,脸上的皮肤被衬得白皙细致,jīng巧的五官隐约能看见年轻时的风采。

  “原来是苏小姐,幸会。”

  她的声音轻柔糯软,带着极易辨认的江南水乡女子的口音。

  良辰心头一震,伸手与她相握时,埋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声音渐渐与现在的重合起来。

  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良辰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就在家中发生变故后不久,凌母曾经打来电话。良辰一点也不奇怪她是如何弄到电话号码,令她惊讶的是,竟然有人能够如此漂亮地单刀直入,在说明身份之后连半句寒喧问候都没有,便直接将目的显露出来。

  凌母说:“……苏小姐,阿风是我儿子,他的xing格我最了解,一向眼高于顶,他看上的必然都是最好的。所以,我知道苏小姐你也一定很优秀,只不过,还是不得不请你和阿风分手。”

  良辰将听筒贴在耳边,有片刻的呆滞——谁能想到,突如其来接到男友母亲的电话,结果却是要谈这种事qíng?彼时正值下午工作时间,办公室里还有三位同事,良辰静了静,而后语调平静地说:“现在不方便,请下班后再打来,可以吗?”

  结果傍晚时分,电话再度打进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良辰一人,她深吸了口气,问:“既然我足够好,那么又有什么理由使您要让我和凌亦风分开?”

  凌母显然早料到会有此一问,答得很快:“阿风将来结婚的对象,家里早有了人选。他的脾气向来倔qiáng,和他父亲如出一辙,这两人闹起来,我一个人卡在中间也很为难,所以直接来找你,也希望你能清楚,越早放手对你们也越有好处。因为,无论你本人有多么的好,都是不可能嫁进我们家的,那又何必白白làng费青chūn呢?而阿风,如果执意要与你一起,那么以后也是有得苦头可吃的,这世上又有哪位作母亲的愿意看见这种事qíng发生?”

  凌母的声音极为温柔甜软,即使在说这番话时,依旧不失婉转低回。可以隐约听得出语气中的忧虑和焦急,但良辰听了却只是失笑——难道这是封建社会,婚姻大事还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原本良辰只是觉得荒谬,但听到最后几句,也不禁微微恼火起来。看样子,反倒像是她求之不得想要嫁进凌家了?

  可是天知道,对于结婚这件还很遥远的事,她是从未认认真真考虑过的。

  心qíng不好,语气自然变得差了。担心儿子受苦吗?良辰冷冷笑了笑:“可是,如果他心甘qíng愿与我一起吃苦呢?”

  凌母一愣,突然冷下声音:“苏小姐你还太年轻,不能理解作母亲的心qíng。就算他愿意,我也不会允许。”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说:“况且,他也并不如你所想像的那般坚定。你们隔得那么远,你能时时刻刻掌握他的举动吗?你能确定自己了解他正过着怎样的生活?知不知道,现在他身边的朋友、他的jiāo际圈,统统都是你无法认识和参与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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