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长舒一口气,不加掩饰地笑着赞叹:“挺厉害的。”他指的当然是那个女孩。
萧川却没作声。过了片刻,他cao纵鼠标调出方才那段的录像,拉动进度条,又重新看了一遍。
画面从她说“谢谢”开始,然后被他定格在某一个时刻。
那是一个很轻很淡却又偏偏璀璨若烈阳的笑容,浮在那张清丽至极的脸上,仿佛在刹那间点亮了周遭的一切景物。
在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笑容,也从没见过这样美的眼睛。她的眼睛仿佛琥珀般清透灵动,又仿佛盛着一汪秋水,那眼底有光,又透又亮的光,哪怕隔着屏幕,也几乎能感受到那盈盈流转的光华。
直到一年多以后,他才再次见到她。
那时候她已经毕业了,正孤身一人在沂市找工作。说起来巧得很,她竟然将简历投到沈郁下面的一家投资顾问公司,想要应聘一个行政职员的岗位。
沈郁一大早就拿着简历来找他,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哥,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他才刚起chuáng下楼,薄薄的两页纸就这么被扔在餐桌上。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秦淮,女,22岁,江宁人,×大管理系毕业的本科生。
右上角还有一张两吋彩照,年轻女孩将头发梳成清慡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却灵秀动人,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那份笑意一直延伸进眼底。
“我已经让人事部门通知她来面试了啊。”沈郁自顾自地在餐桌边坐下,喝了两口现磨豆浆,开始享用丰盛的早餐。
“这种小事,不用特意来告诉我。”他表qíng平淡地将简历扔还回去。
Chapter 7
你那天晚上看见我脸红了,其实并不是因为我喝了酒,也不是因为我被你吸引,而是因为我紧张……我很紧张,因为我发现你对我似乎很感兴趣,而我终于可以接近你!
今晚萧川会上她这儿来吃饭,简直令林妙既诧异又惊喜。明明只有三个人,她却吩咐老师傅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全是清淡的广式口味,符合萧川的习惯。
厨房里正在忙碌,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
萧川进门后就闲坐在沙发上翻杂志,任由余思承和林妙在一旁聊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动于衷。
余思承是知道他的,看样子他这个时候不想被别人打扰,于是识趣地站起身,百无聊赖地在各个房间来回溜达。
这是一套两百多平米的复式公寓,一个年轻女人独自住在这里,堪称奢侈。
余思承从书房逛到健身房,然后又踱步到隔壁的视听室。他很少上林妙这儿来,这时倒觉得有些新鲜,尤其是房间里的陈设和摆件,除了做工jīng致之外,竟还透出年轻女xing特有的柔软气息。
视听室里有一整面墙被装成了CD架,电影、音乐、纪录片等等各种类型的碟片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余思承饶有兴致地站在墙前浏览,这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
他应声回过头,只见林妙双臂jiāo叉抱在胸前,正站在门边冷淡地看着他:“没经主人允许就随便参观,这种行为好像不太礼貌。”
他却根本不以为意,反倒朝门外努努嘴:“这个时候你来管我gān吗?那位难得过来一趟。”
林妙愣了愣,才淡淡地说:“他不想有人在旁边打扰。”停了一下,她问:“今天出了什么事?”
余思承眉峰微扬,答得轻描淡写:“我哪儿知道啊。”
林妙忍不住瞪去一眼:“不说算了。”她脸上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qíng,问他:“晚上想喝什么酒?”
“喝什么酒啊!几乎每晚都泡在酒jīng里,今天好不容易能尝到你家大厨做的菜,晚上只吃饭,不喝酒。”
“真是难得。”林妙冷哼一声,转身出去,不再管他了。
但是余思承的主意做不得数,一切都还得听另一个人的。萧川说晚上要开酒,林妙立刻就去酒架上挑了一瓶。
是年份很好的红葡萄酒,入口顺滑,气息甘醇。深红的液体盛在杯中,在暖光灯下泛动着莹润的色泽。
三个人分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谁知萧川似乎意犹未尽,说:“再开一瓶。”
其实在自己人面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喝酒了。林妙终于觉出一点不对劲来,转头去看余思承,却只见余思承给自己盛了碗金线莲老鸭汤,正低眉垂眸,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根本不表态。
她被余思承气得半死,又不知道萧川今天是怎么了,一时之间也拿捏不准该不该劝。
结果坐在对面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瞟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知道你收藏了不少好酒,今晚难得上你这里来一趟,总该不会是舍不得拿出来喝吧?”
他唇边浮着一点调侃般的笑意,倒令脸上沉峻的气息削弱了几分。
她看得心中微微一动,不由得抿了抿嘴角,目光盈盈,似笑非笑道:“哪里舍不得?”她站起身,索xing咬咬牙:“大不了今晚奉陪到底。”
萧川看了看她,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其实林妙的酒量并不算好,一瓶红酒已经是极限了,但是因为今晚qíng形特殊,就像余思承说的,萧川难得过来一次……她记得很清楚,他上一次走进这扇门,还是几年前和大家一起祝贺她搬新家的时候。
那天他只待了不过半个小时就离开了。此后她一个人住在这样大的房子里,甚至从来不敢奢望他会再来看一看她。
可是,今晚他却这样突然地出现了,给她带来的是一种巨大而隐秘的欣喜。为了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林妙觉得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而事实上,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做的。
如今,只是喝酒而已。
只要他想,她宁愿陪他喝到天亮。
林妙的酒量不好,但喝酒的姿态向来gān脆慡快。又是在自己家里,更加不需要顾忌。
不过,第二瓶酒打开后,萧川就淡淡地发话了:“你不要再喝了。”
他的神qíng与往常无异,只是拿过酒瓶,慢条斯理地自斟自饮,就连余思承在旁边想要陪一下,都被他当作空气一般地无视了。
林妙这才能肯定,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不担心他会喝醉,因为他的酒量非常好,她只是在担心,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餐饭吃了近三个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余思承突然接了个电话,有要紧的事不得不匆匆离开。
“照顾好哥。”临走时,余思承不忘jiāo代。
林妙送他出门,还来不及出声答应,就见萧川坐在餐桌边摆了摆手,漆黑幽深的眼睛瞟过来,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有点不耐烦:“废话真多,要走赶快走。”
余思承不敢再作声,只好冲林妙使了个眼色,这才快步离开了。
林妙将门关上,身后传来清脆的机械开合声,萧川拨弄打火机,低头点了支烟。
淡白缥缈的烟雾将他笼罩起来,萧川的脸仿佛陷在一层清晨的薄雾后面,看不清表qíng。她远远地站在门廊上,看他漫不经心地吸了两口烟,掸掉烟灰,然后站起身说:“我也回去了。”
她怔了一下才像是回过神来,立刻说:“我让司机送你。”
她陪萧川下楼,在车边迟疑了一瞬,然后便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酒喝多了,正好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她一边笑一边解释。
萧川只是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车子开动起来,汇入了这城市最繁华的街道。
忽明忽灭的光影像细碎的流水一般,无声地划过那张沉静冷然的侧脸。从上车开始,萧川始终微合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而他不说话,林妙便也不敢随便出声。
车厢里很静,有淡淡的酒气,混杂在她的车载香氛里,清甜的味道中隐约带着一点甘洌。
旁边那人气息均匀沉稳,今晚喝了太多酒,她也不知道他醉了没有。
到了家门口,车子稳稳停下来。大门外头几盏雪亮的路灯照在车前,在水泥地上拉出浑黑寂静的影子。
萧川仍旧没什么动静,大约是真的睡着了。林妙又等了一会儿,才不得不轻声提醒:“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萧川很快便睁开眼睛。
林妙见他坐直身体,看样子是准备下车离开了,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她心头一热,有些话就这么冲口而出:“能不能让我进去喝杯水?”
萧川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过头来看了看她。
车外的灯光恰好有一缕打在他的侧脸上,此时此刻,她把他的目光看得清清楚楚。那目光又深又沉,犹如一道不见底的深渊,令她莫名忐忑。她坐在那儿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勉qiáng解释道:“我渴了,想喝点温水。”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的表qíng,就连语气都仿佛怯怯的。
是谁说的?爱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低到尘埃里去。
她不过是珍惜难得的共处时光,竟会像一个卑微的小偷,找出如此拙劣的借口,只为偷取一段奢求。
幸好萧川没有再看她,转身一手拉开车门,淡淡地说:“走吧。”
进了门,萧川吩咐用人倒茶,自己直接上楼去了。
客厅里灯火通明,中央空调冷气充足,莹莹的灯光落在地板上,反she出一种清冷安静的色泽。
林妙心不在焉地喝了水,似乎再没理由继续留下来。她原本以为萧川还会再出现,结果并没有。他让她进屋,却任由她活动,像是对待沈郁他们的态度,随时可以来,也随时可以走。
其实这个地方林妙并不常来。有时候她暗暗羡慕沈郁他们,因为都是男人,所以总是可以堂而皇之地过来吃饭、看球。
今天,萧川也是这样对待她的,可她却觉得难受。望着空dàngdàng的楼梯,林妙的胸腔里仿佛堵着一团又gān又软的棉花,就那样密密实实地梗在心口,每一下呼吸都是难熬的。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跟着他上车,更不该找借口进门,这样鬼使神差般的做法,根本不是她林妙一贯的行事风格。
可是,她想,错就错到底吧。
她横了心,甚至有点不计后果,径自沿着楼梯走上去。
二楼拐角处的一扇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一丝昏huáng的光。
林妙停在那里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伸手推开。
原来是间书房,整整两面墙都是高而宽的书架,靠窗的位置摆了张大书桌和转椅,而萧川就静静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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